“那他很快就会查到公子的头上。”柳如是的手微微一顿,眉宇间掠过一丝担忧,“公子亲自做饵,终究是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渊笑了笑,端起茶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他越是查到我,就越会怀疑,越会不敢轻举妄动。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他可以随意拿捏。可一个身份成谜、从京城来的‘大人物’,他每走一步,都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踩到自己惹不起的铁板。”
柳如是看着林渊那双深邃而自信的眼睛,心中的担忧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有荣焉的欣赏与信赖。
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能将最危险的棋局,走成最从容的风景。
“周万年他们那边,戏台搭得如何了?”林渊问道。
柳如是莞尔一笑:“公子放心,周掌柜他们都是人精。这几日,‘江南漕运通商总会’的招牌,已经在商贾圈子里悄悄传开了。都说是有京城来的贵人,手眼通天,拿到了朝廷的许可,要整合江南的海贸生意,利润大得吓人。现在想入会的人,都快把周掌柜家的门槛给踏破了。只不过,周掌柜放出话去,说那位贵人眼光高得很,寻常人,连见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很好。”林渊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叫欲擒故纵。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显得珍贵。马士英这条大鱼,很快就会自己求着上钩了。”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鱼鹰的身影闪了进来,他低着头,将一张字条呈上。
林渊展开字条,扫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将字条递给柳如是。
柳如是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马府眼线已盯上周万年,正全力追查其密会之人。另,马士英已通过内线,向京城打探,近期是否有钦差大臣奉密旨巡视江南。”
柳如是抬起头,看向林渊:“他果然开始查了。”
“不出所料。”林渊的语气平静无波。
马士英的反应,全在他的剧本之中。
接下来的两天,南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马士英的爪牙如同疯狗一般,四处探查,将整个南京城的商圈搅得鸡犬不宁。而周万年等人则完全按照林渊的吩咐,时而故作惊慌,时而又私下密会,做出种种自相矛盾的举动,将一池水搅得愈发浑浊。
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
马府的书房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查到了?”马士英的声音沙哑地问,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跪在下方的护院头领。
“是……是的,马爷。”那头领不敢抬头,从怀中取出一张画纸,双手呈上,“我们买通了周万年府里的一个下人,让他画出了那晚在码头与周万年密会之人的画像。”
马安连忙接过画纸,展开在马士英面前。
画上是一个年轻人,画师的技巧虽然拙劣,却也勉强勾勒出了那人俊朗的轮廓和超凡脱俗的气质。
马士英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在南京,甚至在整个江南,见过这样的人物。
“此人是谁?住在何处?”
“据……据周府那下人偷听到的,周万年等人,都称呼此人为‘林大人’。此人出手极为阔绰,包下了金陵楼最好的天字号院落,同行的,还有一位……一位绝色女子。”
“林大人……”马士英反复咀嚼着这个称呼,又问道,“京城那边,有消息了吗?”
“有了。”马安连忙从袖中取出另一封密信,“我们的人回报,最近朝中并无任何钦差离京南下。不过……兵部尚书范景文大人,前些日子确实向陛下举荐过一个年轻人,姓林,名渊,说是文武全才,可堪大用。只是此人并无官职在身,举荐之后,也无下文。”
没有官职?
马士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个没有官职的白身,怎么可能让周万年那群老狐狸俯首帖耳?怎么可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是骗子?
可一个骗子,有胆子烧了他的栖霞山?
一时间,马士英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林大人”,就像一团浓雾,让他完全看不透。
他既渴望这浓雾之后藏着的是能让他翻身的惊天富贵,又害怕那里面藏着的是能将他一口吞噬的猛兽。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必须亲自去看看,去探一探这“林大人”的虚实。
“马安。”他缓缓开口,眼中闪烁着狠厉与算计交织的复杂光芒。
“小的在。”
“备一份厚礼,就说我马士英,想请金陵楼天字号院的林大人,明晚赴我府上饮宴,为他接风洗尘。”
马士英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已经沉入暮色的南京城,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冷笑。
“我倒要亲眼看看,这到底是过江的真龙,还是一条画在纸上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