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长公主于密室中面对内心惊涛骇浪般的挣扎时,许长生正伸着懒腰,走在返回皇宫当值的路上。
晨光透过长安城巍峨的宫墙,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宫道上。
许长生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腰眼,心中暗自感慨:“这一夜操劳,比打一场硬仗还累人。果然是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他甩了甩头,将那些旖旎画面暂时压下,思绪回到了正事上。
“传国玉玺……到底会在谁手中?”许长生眉头微蹙,心中快速梳理着线索,“能从守卫森严的皇宫大内存悄无声息地盗走玉玺,绝非寻常窃贼能做到。要么是内鬼,要么是修为通天的高手。”
“联想到之前小公主遇袭之事也与后宫有所牵连……”许长生眼中精光一闪,“莫非这次玉玺失窃,也和后宫某些势力有关?”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后宫向来是是非之地,各妃嫔背后代表的不同势力盘根错节。
若是某位妃子或其背后的家族有了不臣之心,盗取玉玺作为某种凭信或筹码,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后宫妃嫔众多,有皇子公主的就有十几位,没有子嗣的更是数十人。若要一一排查,无异于大海捞针。”许长生感到一阵头疼,“陛下只给我三月时间,如今已过去十余日,却连个头绪都没有……”
他正思忖间,忽然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长庚!给本宫站住!”
许长生脚步一顿,心中哀叹一声,脸上却迅速堆起笑容,转身行礼:“卑职见过元曦公主殿下。”
只见小公主元曦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装裙袄,裙摆绣着精致的蝶恋花图案,外罩一件银狐毛滚边的绯色斗篷。
她那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上,一双桃花眼此刻正瞪得圆圆的,粉嫩的腮帮子气鼓鼓地鼓起,看起来既娇憨又可爱。
“好你个宋长庚!”小公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揪住许长生的衣袖,“本宫找你一早晨了,你跑哪儿去了?说!是不是又偷懒躲清闲去了?”
许长生苦笑道:“殿下明鉴,卑职是奉陛下之命外出办事,刚回宫复命。”
“我不管!”小公主用力拽着他的袖子,“今天你有天大的事也得先放一放,跟本宫走!”
“殿下,卑职真的还有要事在身……”许长生试图挣扎。
“要事?”小公主眯起那双妩媚的桃花眼,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什么要事能比本宫的事更要紧?信不信本宫现在就去找父皇,说你欺负我?”
“别别别……”许长生立刻告饶。这小祖宗要是真去陛
“那还不快走!”小公主得意地扬起小脸,拽着许长生就往国子监方向去。
许长生无奈,只能半推半就地跟着。他心中暗忖:小公主今日这般急切,不像是单纯来找自己玩闹的。莫非真有什么要紧事?
果然,走了一段路后,小公主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那张明艳的小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了愁容。
“宋长庚,”她咬着下唇,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烦躁,“明天就是本宫的结业考试了。”
“结业考试?”许长生一愣。
“嗯!”小公主用力点头,桃花眼里满是苦恼,“就是王祭酒安排的那个!只要通过了,本宫就不用天天去国子监点卯读书,能有更多自由时间了。”
说到“自由时间”时,她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可是这次考试好难啊!本宫怕是过不了了……”
许长生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小公主通过考试=有更多自由时间=更有空缠着自己=自己更不得清闲。
这等式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许长生几乎脱口而出:“那殿下可要好好准备,争取……不,尽力就好,尽力就好。”他差点把“争取别过”说出口。
小公主何等聪慧,只瞥了他一眼,就瞬间洞悉了他那点小心思。
“宋长庚!”她双手叉腰,气得小脸通红,“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巴不得本宫考不过,然后天天被困在国子监,没空来找你?”
被说中心事的许长生干笑两声:“殿下说笑了,卑职怎敢……”
“你不敢?你不敢才怪!”小公主气呼呼地跺了跺脚,“本宫告诉你,你今天必须给本宫想出办法,帮本宫通过这次考试!要是本宫考不过……”她忽然凑近许长生,那张漂亮得过分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本宫就天天带着书去你那儿读,你走到哪儿本宫跟到哪儿,你睡觉本宫就在你床边念《女诫》,你吃饭本宫就在你对面背《论语》!”
许长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打了个寒颤。
一个小公主整天像跟屁虫似的黏着自己,还要在自己耳边嗡嗡嗡地念书……这简直是酷刑!
“殿下饶命!”许长生立刻正色道,“卑职定当竭尽全力,助殿下通过考试!只是不知这考试具体考些什么内容?”
见许长生服软,小公主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解释道:“若是皇子或男性宗室子弟的结业考试,要考经义、策论、治国方略之类。
但像本宫这样的公主、郡主,考的则主要是算筹之学。”
“算筹?”许长生心中一动,“可是《九章算术》中提到的计算方法?”
“差不多吧。”小公主苦着一张小脸,“因为像我们这样的皇女,大多日后会嫁入门当户对的勋贵世家。
作为一家主母,要执掌中馈,管理田庄铺面,核算收支账目,辅佐夫家。
所以比起那些空洞的经义文章,父皇和王祭酒更看重我们理账算数的能力。”
她叹了口气,那张明媚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可偏偏本宫最讨厌算筹了!那些数字看得人头疼,打算盘手指都不听使唤……”
许长生看着小公主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可爱。他忍着笑意,温声问道:“那敢问殿下,一般会考什么样的算筹题目?”
小公主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气鼓鼓地说道:“别提了!王祭酒不知怎么想的,弄了好多稀奇古怪的题目。不过本宫靠人脉,提前打听到了明天要考的那道题。”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是那道鸡兔同笼!”
“鸡兔同笼?”许长生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以拳掩口,轻咳两声掩饰。
这不就是小学数学经典应用题吗?在这个世界居然成了国子监皇女结业考试的难题?
“你还笑!”小公主看到许长生嘴角压抑不住的笑意,更气了,“你知道那道题有多难吗?王祭酒会把一群鸡和一群兔子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然后只告诉你总共有多少个头、多少只脚,让你在半刻钟内算出各有几只鸡几只兔。
算不出来,就要来年重考,又得在国子监多读一年书!”
她越说越委屈,桃花眼里竟泛起些微水光:“本宫实在不想再读一年了……那些之乎者也听得人耳朵起茧子,打算盘打得手指都肿了……”
看着小公主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许长生终于没忍住,轻笑出声。
“你、你还笑!”小公主气得伸手要捶他。
许长生连忙侧身躲过,眼中却带着促狭的笑意:“殿下莫气,卑职是觉得……这道题其实简单得很。”
“简单?”小公主瞪大双眼,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许长生,“宋长庚,你知不知道怀瑶——就是我皇姐——当年都考了两次才过这道题!好些郡主考了三四次还没过呢!”
她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之前有人耍小聪明,提前背下各种可能的答案——比如十四只脚可能是三鸡二兔,二十二只脚可能是五鸡三兔这样。等夫子出题,立刻就能报出答案。”
小公主说到这儿,小脸又皱了起来,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手心:“结果王祭酒让他们写出推算过程,他们写不出来,全都被打了手板心……可疼了!”
许长生看着她那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挑眉问道:“那个耍小聪明还被打手板的……该不会就是殿下您吧?”
“……”
小公主的俏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
她恼羞成怒,抬起小脚就狠狠踩在许长生脚背上。
“要你管!”她踩完还不解气,又用力碾了碾,“你不是说你有解题的方法吗?有本事就教本宫!要是教不会,本宫、本宫就告诉父皇你非礼我!”
许长生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挣脱,只能苦笑着求饶:“殿下轻点、轻点……卑职教,卑职这就教!”
小公主这才哼了一声,收回脚,但那双桃花眼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大有一言不合就再踩上来的架势。
许长生揉了揉被踩疼的脚,心中感叹这小祖宗下手真狠,面上却不敢显露,只得赔笑道:“这题其实很简单,用二元一次方程就能解。”
“二元一次方程?”小公主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解题的方法。”许长生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个石桌石凳,便引着小公主过去,“殿下出题,卑职演示给您看。”
小公主将信将疑,但还是跟了过去,在石凳上坐下。她偏着头想了想,开口道:“那……假如笼子里有鸡和兔子共十只,数了数脚,共有二十八只。问鸡兔各有几只?”
经典的鸡兔同笼问题。
许长生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小本子。
这是他为记录线索准备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殿下请看。”他在本子上画了一个简单的表格,开始讲解。
“我们假设笼中全是鸡。”许长生在纸上写下“假设全为鸡”,“鸡有两只脚,十只鸡就应该有十乘以二,等于二十只脚。”
小公主点点头,这个她懂。
“但题目说实际有二十八只脚,比二十只多了八只。”许长生继续写,“多出来的这八只脚,是因为其中有一些不是鸡,而是兔子——兔子有四只脚,比鸡多两只。”
小公主眼睛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
“所以,”许长生写下关键一步,“每将一只鸡换成一只兔子,脚的数量就会增加两只。现在我们需要增加八只脚,那么需要将多少只鸡换成兔子呢?”
小公主眨了眨眼,迟疑道:“八除以二……是四?”
“殿下聪慧!”许长生笑着写下答案,“所以,兔子有四只。那么鸡就是十减四,等于六只。”
他放下炭笔,将本子推到小公主面前:“验算一下:四兔十六脚,六鸡十二脚,加起来正好二十八脚。对不对?”
小公主看着纸上那清晰明了的步骤,小嘴微微张开,桃花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就这么简单?
困扰了她好几个月的难题,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解开了?
“你、你再出题!本宫要自己试试!”小公主不服气,抢过炭笔,在本子上又写下一题:“头十五,脚四十,鸡兔各几?”
许长生微笑看着,并不插手。
小公主咬着笔杆,皱着眉头,努力回忆许长生刚才的步骤。
“假设全为鸡……十五只鸡,该有三十只脚。”她喃喃自语,在纸上计算,“但实际有四十只脚,多了十只……每换一只兔子多两只脚……十除以二等于五……所以兔子有五只!鸡就是十五减五,等于十只!”
她兴奋地抬头看许长生,眼中闪着光:“对不对?对不对?”
许长生笑着点头:“殿下算得完全正确。”
“哇!”小公主欢呼一声,但又觉得不过瘾,自己又连续出了几道题:头二十三,脚六十二;头三十七,脚九十四;甚至出了一道“头四十九,脚一百三十四”的复杂题目。
每一道,她都用许长生教的方法,不过几个呼吸就解出了正确答案。
当最后一道题也被轻松解开时,小公主放下炭笔,呆呆地看着纸上那些整齐的数字和算式,仿佛第一次认识算筹这门学问。
原来……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原来那些让人头疼欲裂的鸡兔同笼,用这种“假设法”——哦,宋长庚叫它“二元一次方程”——居然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容易?
“宋长庚……”小公主缓缓抬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娇蛮的桃花眼里,此刻却满是震惊和崇拜,“你、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太厉害了!本宫、本宫明天一定能过关了!”
她兴奋得从石凳上跳起来,抓住许长生的手臂摇晃:“你真是本宫最好的奴才!”
许长生嘴角一抽,回头奴才翻身,骑在你身上的时候…许长生想了一下,那个十分解气的画面,道:“殿下过奖了,雕虫小技而已。”
“这哪是雕虫小技!”小公主眼睛亮晶晶的,“这简直是神术!不行,本宫得再多练几遍,明天一定要在王祭酒面前一鸣惊人,看他还敢不敢小瞧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