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刚踩上第一级台阶,风突然停了。沙子悬在空中,一动不动。苏弦那把断掉的琴发出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敲了一下骨头。他没动,手指还放在断弦上,但这声音不是他弄出来的。
阿渔抓紧肩上的布带,手都捏白了。她抬头看见灰白色的雾从地缝里冒出来,贴着地面慢慢扩散。很快,雾盖住了石阶,朝他们脚下飘来。雾里有声音,不是风,也不是人说话,像很多人在小声哭,但听不清说什么。
“别出声。”陈默低声说,手按住剑匣,铁链滑进掌心。他收回左脚,站回台阶下。三人背靠背站着,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阿渔喘气变轻了,苏弦没动静,只有那把断琴还在微微发抖。
雾越来越浓,开始出现影子。有的站着不动,有的轻轻晃,脸看不清,衣服破烂,手脚干瘦。其中一个离得近,慢慢抬起手,指甲黑黑的,翻着。
陈默闭眼,眉骨上的旧伤突然发热。再睁眼时,左眼里闪过一道纹路,很快就没了。他低喝一声,背后的剑匣震动起来,铁链绷得笔直。赤红的火焰从他脚下spread开。雾碰到火,立刻退开,像水滴进热油。
火光照亮了周围十步。石阶上有符文,和地下通道里的差不多,但更多更密。那些影子被逼后退,没有消失,只在火圈边缘停下,低头站着,不像要靠近,也不肯走。
苏弦盘腿坐下,把断琴放在膝盖上。他用手摸断弦,手指划破了,血滴在琴面上。他说:“它们不想打我们。”
然后他拨了一下琴弦。
声音很小,只有一个音,却传得很远。雾里的哭声弱了一些,那些影子也动了动,有几个还弯了弯身子,像在行礼。
阿渔一直盯着左边,耳后的鳞片悄悄张开。她小声说:“那边不对。”
陈默顺着她目光看去——雾中有座石像倒立着,头朝下,嘴张着,不断吐出黑烟,是雾的来源之一。
他没说话,手腕一甩,铁链飞出去缠住石像脖子。他催动骨火,火焰顺着铁链烧上去。黑烟遇火爆炸,石像裂成两半,轰然倒下。
就在这一瞬间,苏弦加快了弹琴速度。他一根根拨动剩下的琴弦,声音像无形的刀刺进雾里。三个靠得最近的影子被打中,扭了几下,变成灰飘散了。
阿渔后退半步,右腿弯曲,龙尾猛地扫出一圈。风劲吹过,前面的雾被推开一大片,山门露了出来。
两根大柱撑起拱门,上面刻着四个字:黄泉归墟。字是用骨头刻的,陷进石头里,边角不齐,看着让人心慌。
雾很快又从地缝涌出,影子重新聚拢,在火圈外徘徊。它们不再往前冲,只是绕着走,偶尔抬手,好像想拦住他们。
陈默站着没动,火焰没灭。他知道这火撑不了多久。之前打了一场,耗太多力气,肋骨还有伤,每次呼吸都疼。但他不能收。
苏弦一直在弹琴。他的手开始抖,血顺着琴面流到膝盖上。可他还在弹。曲子变了,变得更沉,像在压着什么不让它出来。
阿渔站在他右边,右手按着肩膀伤口。布条湿透了,血还在渗。她没喊疼,眼睛一直盯着门里面。那里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有东西在等。
“它们不想让我们进去。”她说,“但也不是要杀我们。”
陈默点头。他也感觉到了。这些影子有执念,但不是冲他们来的,更像是……一种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