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晋阳城的大将军府,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高欢早早起身,他没有穿那身华丽的朝服,而是披了一件朴素的灰袍,站在府门前,看着那些陆续赶来的将领。他的亲卫们,已经将整个府邸,围得水泄不通,不是为了防备外敌,而是为了防止那些热血上头的家伙,在议事厅里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
“呼~~”高欢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浊气,像苏烬关掉弹窗后那般,面无表情地调整着心态,“一群只会喊口号的肌肉男,昨晚我一夜没睡,就想着怎么让你们别把我东魏的家底,全搭进去。宇文泰那老狐狸的血书,不过是个开胃菜,真正的饭局,还在后头。”
第一个进门的,是张猛。那家伙一身铁甲,铠叶碰撞间,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像个移动的铁罐头。他一见高欢,就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得能震碎屋瓦:“丞相!末将张猛,昨夜一宿未眠,只想着那封血书!宇文泰欺人太甚,末将愿为先锋,率五万精兵,直捣长安,取他狗头!”
高欢点点头,扶起张猛:“张将军,起来吧。你的心意,我懂了。走,进去说。”
张猛起身,脸上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像极了苏烬接到老李电话时的嘲讽:“丞相,您可得给末将这个机会!末将的铁骑,横扫草原如砍瓜切菜,西魏那帮软蛋,哪经得起一冲?”
高欢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多言,只是心里暗道:“砍瓜切菜?你们要是真这么干,怕不是自己先被人家切了成菜。”
很快,议事厅内,挤满了人。二十多名将领,齐聚一堂,厅内空气热得像蒸笼,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老子要干架”的字样。有的将领,腰间还别着佩刀,刀鞘上沾着昨夜操练的泥土味儿。厅中央,一张巨大的圆桌,摆满了茶水和点心,但没人动筷子,大家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高欢。
高欢走上主位,环视一周,声音不疾不徐:“诸位,昨夜那封血书,大家都看到了。宇文泰,不止是挑衅,他这是想逼我们,一头撞进他的陷阱。今日召大家来,不是为了哭丧,而是为了,商量怎么反杀。”
话音刚落,张猛第一个跳起来:“丞相说得对!反杀!末将昨夜想了一宿,五万精兵,够不够?不够,末将带十万!直奔长安,杀进宫门,把宇文泰的脑袋,提回来给丞相当酒壶!”
“对!十万不够,二十万!”另一个将领,名叫李虎的壮汉,跟着附和。他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刀疤,从额头拉到下巴,看起来像个活生生的关二爷转世,“末将的步卒,刀枪不入,冲锋陷阵,西魏的城墙,在我们眼里,就是纸糊的!丞相,下令吧!”
厅内顿时炸了锅。请战声,一浪高过一浪。
“丞相,末将愿率骑兵,从河东渡河,直插西魏腹地!让他们尝尝,什么叫铁蹄踏破山河!”
“末将的弓弩营,准头如神,一轮齐射,能射穿他们的龟壳!丞相,给我们机会,末将保证,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龙门关!”
“哈哈,诸位说得轻巧!末将的斧头队,才是杀手锏!一斧下去,城墙开花,长安城,包在我们身上!”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厅内热血沸腾得像开了锅。有人甚至拍着桌子,脸红脖子粗,口水喷得老远。那场面,简直像一场大型的“战吼大会”,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下一秒就能单枪匹马,杀进长安皇宫。
高欢坐在主位,表面上听着,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心里却像苏烬看着弹窗广告一样,焦躁得想砸键盘:“一群热血傻瓜,昨晚我还为慕容雪的事,脑子乱成一锅粥,你们倒好,直接升级到‘世界大战’模式。宇文泰的血书,不过是个烟雾弹,你们就真信了?要是真让你们冲上去,怕不是全军覆没,我高欢的脑袋,也得跟着搬家。”
他没急着打断,而是让这股子热情,先烧一会儿。毕竟,将领们的士气,是东魏的脊梁骨,不能一棍子打死,得慢慢熬。
张猛越说越来劲,他站起身,挥舞着拳头:“丞相,您想想!西魏不过是个缩头乌龟,靠着那点关隘,死守着长安。我们东魏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一战定乾坤,何乐而不为?末将张猛,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五万精兵,三日内,到达长安城下!”
“张将军威武!”李虎跟着喊道,“末将李虎,愿与张将军并肩作战!丞相,下令吧!”
厅内掌声雷动,众人纷纷起立,齐声喊道:“丞相,下令!下令!”
高欢见火候差不多了,终于开口:“诸位的心意,我高欢领了。东魏的男儿,谁不热血?谁不恨宇文泰?但……”他顿了顿,声音加重,“但战场上,热血不是万能的。热血过头,就是送死。”
张猛一愣:“丞相,您……”
高欢摆摆手:“坐下,听我说完。宇文泰这封血书,用的是我们守将的血写成,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激我们。激我们做什么?激我们,一股脑儿扑上去!诸位想想,我们的粮道,西魏的关隘,他们的援军……这仗,真那么好打?”
李虎挠挠头:“丞相,那……我们就这么忍着?”
“不忍。”高欢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但要忍得聪明。诸位,坐下,我有话说。”
众将虽不情愿,但军令如山,还是坐了下来。厅内的气氛,从沸腾,渐渐转为一种压抑的期待。
高欢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雾气:“我昨夜,想了很多。宇文泰不是傻子,他敢这么嚣张,背后,必有阴谋。或许,是埋伏;或许,是援军;或许,是别的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不能,中了他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