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三,小雪。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宫魅千难得的没有赖床。
起身穿好衣服,下楼后没有看见裴子川的身影。
草草地吃了一顿早饭,宫魅千裹紧衣服便出门了。
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两国的悬崖边,果不其然,裴子川正直直地站在那里,仿佛风吹在脸上他都不会觉得冷。
“喂……”宫魅千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去,“裴子川,你吃过饭了吗?”
裴子川闻言,微微侧头用余光看了宫魅千,然后又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宫魅千也不生气,她裹紧了衣服上前,看着那无边无际的断崖,探出脑袋想要看个究竟,但是一无所获,“哎,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裴子川握着剑柄的手一动不动,关节已经微微泛红,“主君会没事的。”
宫魅千转头去看裴子川,他没什么表情,就像夜九卿一样,总是那副一脸冷漠的样子。
“哎,”宫魅千轻轻地笑了,她推了推裴子川,不过后者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纹丝不动,“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夜九卿的?”
裴子川的视线依旧盯着某、处没有动,只是表情好像微微松了一些下来,“……好久。”
“我知道,”宫魅千又吸了吸鼻子,“好久是多久?”
裴子川的手微动,视线也缓缓移下来,他看着远处的一棵枯树,慢慢地说道:“第一次见到主君,是在主君成为主君的前三个月。”
宫魅千点点头,一句话里有三个“主君”,可把她给绕晕了。
……回忆一下子勾到许多年前——那场节数,突然就将夜国弄了个天翻地覆。
在夜国的王宫被夜九卿血洗之前,那个每个人都看似命如草芥的夜九卿,早早地就在谋略自己的计划。
他有勇有谋,只是表现得弱不禁风。
裴子川本是夜国小卒中的一个普通后代,没有家底,没有学识,长大之后或许只能跟着贫穷的阿娘过一辈子的苦日子,而阿爹却要为夜国在战场上拼命打仗,以至于在他死的时候他都瞧不上他的最后一面。
每个父亲都会对于家里的妻子孩儿有最后的牵挂,所以在杀敌的前一夜,他的父亲逃了。
在上一代夜王当政的时候,凡是逃兵,都要以死谢罪,所以裴子川的父亲也不例外。
非但如此,不仅是逃兵要被斩首,且逃兵的家人也会一同被连坐。
裴子川记得那年他不过垂髫,原本阿娘准备着前一晚刚做好的新鲜豆腐要去集市里卖,天微微亮,突然门外闯进来几个穿着戎装的士兵,不由分说地将阿娘杀死了,而当时裴子川还在睡梦中,他们没有找到他便离开了。
裴子川永远都不能忘记当时的场景,阿娘倒在血泊中,那双眼睛沾满了恐惧与害怕,一旁的新鲜豆腐撒了一地,他哭喊着让人救命,但是没有一个人前来照料,他只是看见,周遭的邻居都来指指点点,说他的父亲是逃兵,他没死已经是大恩大德。
裴子川不知道为什么做了逃兵就要死,为什么逃兵的家人也要一同被杀死,裴子川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亲人了。
裴子川心怀恨意,他改了姓名,到了年纪便参加夜国的征兵。
原本想着入宫之后就乘机杀了夜国的老国主,却不料那年遇到了夜九卿。
他和他一样,因为吃不饱饭而显得枯瘦,但是裴子川看得出来夜九卿这个人有野心。
两个少年揣着各自的心事,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起,裴子川想杀夜国老国主,以报杀父弑母之仇;夜九卿想杀夜国老国主,是因为……夜九卿这个人很有野心,尽管他人总是骂他、不给他好眼色瞧,但是夜九卿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会一个人偷偷地练习法术,尽管环境和条件都十分艰苦。
就这样,两个人心照不宣,都怀揣着同一个目标,暗暗地做着自己的计划。
要知道,当一个沉睡的雄狮苏醒时,那么再大的困难与威力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夜九卿一杀到底,加上裴子川的助阵,他就这样顺利地翻新了夜国,登上了新的主君之位。
此后,裴子川便时时跟在夜九卿的身侧,并对夜九卿产生了深深的敬意。
……“这么厉害呢?”
宫魅千戳了戳裴子川的胳膊,只见上面都结了一层霜,“原来你俩的目标都是同一个啊……”裴子川收回视线,淡淡地看着一脸天真的宫魅千,道:“那老夜王不知做了多少坏事,被我们杀死那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