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看着彩云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弧度缓缓地消了下去。
“找到了找到了!
就是这个!”
那边,老远就听见宫魅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小翠收回视线,彩云掩了掩眼底的泪水。
“就是这个!
我翻了老半天,因为我还没吃过呢!”
宫魅千拿着一个小小的药瓶走到彩云的身侧,打开瓶塞倒出一颗。
浅黄色的药粒,有一些透明,看起来就像是儿时上好佳的糖果一样。
“来,吃一颗。”
宫魅千把药递在彩云的手上,转身就要去给她倒茶。
“夫人,”小翠抢先拿起了茶具,“我来。”
“哦,你给她倒一点。”
宫魅千点点头,又转头去看彩云,“你吃了就会好的。”
彩云点点头,看着手中的药粒,一时心情很复杂。
小翠把茶水递给彩云,嘴边带着笑,道:“彩云姑娘,快喝吧。”
彩云有些僵硬地接过,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有些害怕。
她不是怕这茶水有毒,而是怕这茶水是小翠给她倒的。
“快喝吧!”
宫魅千看着她呆呆发愣的模样,催促道。
彩云最终闭上眼睛,吃下药粒也喝下了茶水。
“好了,你就好好歇息吧。”
宫魅千看着彩云把药吃下去,总算是放心了。
“多谢夫人关心。”
彩云淡淡地感谢着,没有抬头去看任何人。
宫魅千点点头,站起来就要离开,不过视线却落在了一旁的外袍上。
“诶?
这个怎么有点眼熟?”
宫魅千拿起那外袍,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是熟悉的味道,“这个不是夜九卿的衣服吗?”
“啊……是的夫人。”
彩云站起来,轻声回答:“今早彩云不小心把主君的衣服弄脏了,正要拿回来洗一洗。”
“哎呀!
你生病了就不要干这种活儿了!”
宫魅千把彩云摁下去,让她别乱动。
又瞧了瞧,纳闷:“这也没什么毛病啊?
哪儿脏了?”
彩云刚要发话,却被宫魅千打断:“好了,这衣服我就带回去了,你今天好好休息,饭菜我会让别人送来的,你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宫魅千下了一条“禁足令”,而后便带着小翠离开了。
彩云看着宫魅千离开的背影,一时间眼底温热,鼻头一酸,就要哭出来。
下午宫魅千还是老老实实地自己练着法术,现在她其实失败率已经很低了,虽然目前只是第一招式。
感觉有点冷,宫魅千顺手把夜九卿那件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还别说,oversized的衣服穿在身上,果然什么时代都不会过时。
今天下午夜九卿没来,估计还是忙得天昏地暗的,中午他们虽说在一张饭桌上吃了饭,但是夜九卿吃得也算是匆忙,不过还是不忘离开前叮嘱宫魅千要好好练习。
“累死我了……”这几天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宫魅千已经有些生厌了。
她疲惫地坐下来,接过小翠递来的茶水。
“真的是,夜九卿到底是怎么修炼的嘛!”
宫魅千不可免地生出一丝烦躁,她将外袍微微敞开一些,感觉耳后腻腻的像是要出汗的样子。
休息会儿,宫魅千又开始聊八卦了,虽然之前和彩云在一起,她的性子和她差不多,都是爱说的,不过今天身侧的是小翠,不知道她会不会感兴趣。
“小翠啊……”宫魅千清了清嗓子,抬头看着身侧的女子,“你能和我讲讲你和你们主君的故事……呃,经历吗?”
“我和主君?”
小翠有些不明,“夫人是想听什么呢?”
“嗯……”宫魅千托腮想了想,“就,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夜九卿的?
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贴身丫鬟的?”
“这……”小翠视线落在远处,像是没有焦距,回忆着过往一般,“我第一眼见到主君,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十年前,小翠还只是个七岁的小丫头,她原本是夜国一宫女与侍卫私通所生,被掌事嬷嬷发现后,天天都追着她打,说杂、种就是要打死。
后来,小翠的父亲,也就是那名侍卫,主动从军想要抵罪,可是他那一去却再也没回来。
小翠的母亲,也就是那名宫女,一边被身边的人不停嚼舌根,而丈夫战死沙场也将她最后的精神防线击溃,她选了一日,上吊自杀了。
从此,小翠在夜国,再也没了依靠,她的身份不清不白,总是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本以为自己一定活不过十岁,却在一日,遇见了她心目中的英雄。
那天小翠已经被掌事的嬷嬷追着打,拿着木棍狠狠打。
“别打了……呜呜……嬷嬷,我真的、真的没有偷吃啊……”小翠泪流满面,那时的她只有七岁,浑身瘦巴巴的,没有一点肉,像是营养不良一样,让人看着可怜。
“还胡说!
还狡辩!
膳房除了你,没有人能够进得去!”
嬷嬷狠狠地抽打着小翠,她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的原因是——膳房破了一个洞,那个洞口正好可以让这样瘦小的小翠钻进去,所以她才这么觉得一定是小翠偷走了。
“呜呜……真的没有啊……我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小翠可怜地哭着,脸上都是眼泪。
“嘴还挺硬!
看我不打死你!
看你的命到底能有多大!”
嬷嬷狠了心是想打死她,反正她的出身不清不白,打死了她也没有人会过问,一点儿也没有损失。
小翠艰难地哭着,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她想着,爹、娘,我总是能和你们见面了……最后一下尤其地用力,嬷嬷高高、地举起手就要打下去,不过疼痛却没有下来。
小翠颤、抖着身子,缓缓地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小男孩儿牢牢地抓住了嬷嬷的手腕,那嬷嬷的力气竟然比不过一个小孩儿,她瞪大了眼睛,嘴里吐出恶狠狠的话:“滚开,你这个杂、种!”
原来……他和她一样吗?
这种奇怪的念头只是在小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再是杂、种,也是夜国继承人之一。
而你,这个老不死的,是太着急着想怎么离开这个世界吗?”
明明也就和小翠差不多半点儿大,可是说出的话却是那样冷淡与可怖,就像是从地底下传来一样,带着莫名的不寒而栗。
嬷嬷的眼神变了变,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她显然不服气,忿忿地看了眼那小孩儿,又忿忿地看了眼小翠,最后啐了一口道:“算你走运,你们两个小杂、种!”
小翠已经不在意这个坏嬷嬷说她什么了,只是她觉得,这个小男孩儿,或许真的和她是一样的。
小男孩儿微微侧头看着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小翠,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淡淡地说:“要懂得反抗,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你……”小翠还想说什么,可是那个男孩儿已经离开了。
要懂得反抗,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小翠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句话,因为是他说的,是夜九卿说的。
从那时起,小翠就总是等在她那日挨打的地方等着他,等着他可能在和她见一面。
可是他也鲜少会露面,而小翠总则是默默地跟随着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女子一般。
她渐渐摸透了夜九卿的来历,也了解了他受过的伤和他人对他的嘲讽。
再后来,他却突然再也不在出现,像是消失了一样,直到六年后,那场可怕的宫变。
世人皆道夜九卿弑父杀母,祸害百姓,民不聊生。
但是只有小翠知道,他在她的心中,就像英雄一样伟大,那样高不可攀,那样不可亵玩。
小翠对于夜九卿的爱慕早就扎根心底,无论别人怎么评说,小翠依旧深深地喜欢着他,尽管他从来不注意她,尽管她喜欢了别的女子。
但是那又怎么样?
只要能在主君的身侧,一辈子都服侍着主君,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