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我的决定,兄长定是不会多加劝阻,只道:“万事小心,若不成,只管保全性命,我们再来就是了。”
我点头笑着道:“是这么个理。”
张景尘似是还不放心,还想说些什么劝我,我伸手轻轻掩住他的嘴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我只愿待在你身边,我们是夫妻,本就该同进退。若今日深陷险境的是我,我知道,你也会做和我今日一样的决定。”
他将我的手握在手心,又下移放在他的心口处,温声道:“好。”
许临河在一旁轻咳一声,轻道:“这人也治了,药也安排了,若是无事,我便走了。”
张景尘很自然地握着我的手,对他道谢道:“今日之事多谢你了,只是现下还有一事相求。”
许临河眉都没皱一下,轻道:“但说无妨。”
张景尘也不客气道:“我们四个在这里躲着绰绰有余,只是一旦出了这个地方,难免惹人起疑。”
许临河接上他的话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张景尘道:“眼看就要封后大典了,自然是要同五哥,大将军和赵丞相共谋大事。你只需通知他们来此便好。不难办吧?”
许临河道:“不难。”
张景尘向他拱了拱手,许临河亦是回了一礼,他又望了我半晌,依依不舍道:“你们好生珍重。”
这般郑重的告别,我也是按照礼数向兄长行了一礼道:“我自珍重,兄长亦是。”他又望了我一眼,一眼万年,像极了我嫁人之前母亲那般,像要把我记到心里去。
我想同他打趣,说:“这般像是见我最后一面似的望我做什么。”可我一张口,却笑不出,感觉鼻尖很酸,眼泪一下子从眼眶滑落,我道:“兄长再见。”
他一下子冲上来抱住我,轻抚我的后背道:“兄长在你的前十八年都缺席了,很想再弥补。”
我抱着他的腰道:“我会让兄长后悔说出今日的话的,余下的这年岁,我都要缠着兄长,缠到兄长觉得烦。”
他含笑摸摸我的头,柔声道:“椀儿不哭,去张景尘那里吧,兄长走了。”
我点点头放开他,哑着嗓音道:“好。”他轻轻一推,我就落到了张景尘的怀里,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不敢看兄长的离去。总觉得今日这情感莫名其妙,明明从前也和兄长有过很多次的道别,我又不是去赴死,偏这次就生出许多不舍来。
待到许临河离开了,张景尘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抬起来,笑着道:“好了。”我伸手抹抹眼泪,点点头,听得他又道:“鼻涕都擦到脸上了,真丑。”
我被逗笑了,伸脖子就把脸在张景尘的衣服上胡乱抹了一通,仰起头得意地望着他道:“这样呢?干净了吗?”
他嫌弃我道:“现在你不仅让自己丑,还把我的衣服弄丑……不对啊,这是你的衣服。”然后跑去一边笑得不可开交。
他这样一说,我才意识到他穿的是我的衣服。我顿时扶额,蹲在原地,无声叹息。
风声阁的人果然办事利索,许临河才走不久,药便送来了。
我还在为蒋朝换额上的帕子,听见有人在窗口唤我“姐姐”,我转首去看,便看到了窗边唐笑的头,笑成一条缝的眼睛,和咧开的嘴。他从窗户外一跃入内,又轻轻唤我“姐姐”。
我应了一声,笑问他道:“怎么是你来了?”
唐笑道:“听许公子说是姐姐需要药,待问清楚之后便自己请命来了。我来看看姐姐不好吗?”他负手将药提在后面,开始打量起了这间屋子,突然看见了躺在**的蒋朝,大喊道:“姐姐,你又是从哪拾回来的弟弟?怪不得不想让我来。”
我百口莫辩,哭笑不得道:“我如何不想你来了?况且这也不是我拾回来的弟弟,照这么认弟弟,我得有多少个弟弟。”
他已凑过来看,想了半晌,问道:“这便是那位受了伤的蒋公子吧?”
我点点头,“想来兄长也是同你说过的,你不好好想想,一上来便胡搅蛮缠是个什么理?”
他将药递给我,偏过头去不开心道:“这还不是在意姐姐?姐姐的弟弟够多了,我可不想再有个哥哥弟弟了。”
我接过药连连应道:“是是是,就你有理。你既无事,便先替我守着他吧,我去煎药。”
他先是点点头,道:“姐姐小心。”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吼道:“下人都去哪了?姐姐万金之躯,怎能给一个下等人煎药?”
我继续往外走,好笑道:“你瞧我都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哪里来的下人。况且蒋朝也不是下人,他家里经商,若不是迫于形式,又怎会在张景……我这里低声下气,受人眼色。”
“等等,等等,姐姐。”他跑了几步,跑到我前面去拦住我,“那姐……王……张景尘呢?他虽是王爷,可也是个男人,怎能让女人做这些事?他身边就没有个将军副手什么的吗?”想来他是想叫姐夫,却想起张景尘不喜欢他这样叫,又想叫王爷,又觉得没气势,便直接叫了张景尘的名字。
我越发好笑地答他道:“有是有,张景尘和他在议事。”我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过是熬个药,我有什么做不了的?”
说罢,我就要绕过他继续往前走,他后退了一步,又拦住我,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药包道:“姐姐身边没有人,我便替姐姐做了。”
我不放心地看着他,他摆摆手道:“姐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可以的,我从前也熬过药的。”我还是用质疑的眼神望着他,他将药挎在手腕上,边说边比划着:“先倒水将药泡着,泡一刻钟,再烧火,小火慢熬,得一直扇着风,待药味弥散,便是好了。”
我不禁疑惑,问道:“你怎么会懂得这些,想来你做惯了土匪头子,都是下人将你服侍得服服帖帖,哪有你亲自动手的时候?”
唐笑不在意道:“姐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大家都是做土匪的,哪会像富贵人家分个三六九等,能聚在一起就是朋友,朋友受伤,我也是要照顾的。”
我啧啧两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下,道:“竟不知你也是这般重情义的人,那你便去吧,小心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