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道:“在地牢。”
我怕他不高兴,试探地问他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按律处置。”他声音冷冷的,表情也淡淡的,我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追问他:“可是按哪条律?”
毕竟要被杀的不是我,我也吃不准他到底会怎样处置唐笑,依我对他的了解,八成是要处极刑。
果然,他道:“一是做匪作恶,二是夜潜王府,三来说谎骗我。我说的这三件,就单单一个,就足以处死他了。”
我不想先提起这事,就是怕他会难过,可若我不解释,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唐笑去死,挣扎一翻,我解释道:“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他点点头,冷声道:“好,我听你说。”他明明还是被我扶着,我们紧挨着对方,手臂碰着手臂,我却突然觉得这话将我们拉得很远。
我心一横,疾声道:“他从前是做土匪,可也是惩奸除恶,劫富济贫,从未害人,虽说做的是不正当的事,但确实得到了好的结果,深受百姓爱戴。这些事是律法不能做到的,朝廷会接济穷人,可难道会剥削富人吗?”
我看到他脸色渐渐变了,慌忙又继续道:“他夜潜王府是不对,可他真的从未想过要害你,若真是这样,他明明可以趁我不在的时候偷袭,又何必费尽周章冒死来告知你我事实?”
我轻闭双眼,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轻轻道:“唐笑也没有说谎,我已经确认过了,确实是易易,是他误会了许多,才派了唐笑来杀你。”
我说完好一会了,才听到他问:“误会什么了?”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心立刻快速跳动起来,我努力压抑着紧张平静说道:“是,是易易误会你要伤害许尽洲,才,才导致如此的。”
我知道张景尘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前两点我解释得这般通透,他定会明白,可是最后这个,我真不敢保证。
他声音更冷了,“为什么我要伤许尽洲易易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为什么他能误会是我?”
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可我却心虚地不敢看他,解释道:“易易一直被养在许尽洲那里,到底是和许尽洲亲一点的,有大反应才是正常。至于为什么会知道,大概是许尽洲告诉他的吧。”
他冷笑一声道:“他到底是和许尽洲亲一些的,宁愿相信许尽洲也不愿相信我,到底是个孩子,就容易被旁人的话语左右了意志。”
听他意思,许尽洲是故意告诉易易的,就是为了报复他,我急忙接上话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许尽洲不是那样的人……”
他一下子甩开我,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又恰好刚进堂内,我打了个趔趄又被身后的门槛勾了一下,仰头摔在了堂外,脑袋里一阵嗡嗡,眼冒金星。锦香赶紧上前来扶我,眼见情势不对,低声问我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说不出话来,眼睛也半晌看不清东西,手脚更是不受控制,我还拼命地想同张景尘解释,却听得他声音朦朦胧胧地传入我耳朵里:“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易易相信许尽洲,和他亲近,我呢?我就是想要害易易亲近之人的人了,我对他的好都是假的了。易易是个孩子,被误导也就算了,你是被什么鬼迷心窍了?你很了解他吗,你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急得我快要吐血。他自己走到桌边坐下,他身边立刻有丫头给他递上了碗筷,他接过碗筷却是突然扔到了地上,碎渣子立刻溅了满地都是。他冷声道:“我自己看得见吃吗?递碗筷上来做什么?”
那丫头闻言是脸色惨白,慌忙跪到地上道:“王爷恕罪。”
张景尘不答她,却又是冷笑一声,又像是对我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也是,你从前和他同床共枕,怎么不了解他了,倒是我,被易易误会,还要被你教训,显得里外不是人了。既然你这般维护他,做什么还要待在我身边?”
“明明说好了不翻旧账,你怎么又提起那些事?我那时失忆被误导身份,我也不想那样的。”我撑着锦香的胳膊终于站了起来,又解释道:“我也不是维护他,你也是知道的,既然他已经下决心做了那样的事,又怎会在一个孩子面前搬弄是非?”
“我又不了解他,我怎么知道?”他语气波澜不惊,又道:“收拾了,闻着就恶心,快收拾了。”
“别呀。”我上前捏住他的肩膀道:“要生气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啊,你好好吃完饭了再好好听我……你做什么?”
他又是一把甩开我,这次他不是在甩的时候用力,是在捏我手腕的时候用力,捏得我生疼。他淡淡道:“你竟还有心思吃饭,果然不是你被误会,也不是你被教训,心情好的很。”
我气急,喊道:“张景尘!”
他轻轻笑了一下,道:“你这是恼羞成怒了?还是被我戳中了心事心虚了,提高声音来给自己壮胆?”
我指着他,血气直往上涌,道:“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怎么生起气来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出说,你这么说我,我不会难过的吗?我细心给你解释,是希望你明白真相,我是不想你被别人误会,也但不想你误会别人。许尽洲是有做错的地方,可也不能以偏概全,完全否认啊,也不代表什么坏事的锅都让他背。”
他本是要站起来,听我这样说却是坐了下来,又是笑了一笑,轻松道:“真有意思,我的妻子在我面前为我的情敌辩解,还指望我能心平气和?唐易椀,站在我面前的是那个被许尽洲灭族的唐易椀吗?你心慈手软,杀不了他,我理解,可你也不恨了吗?你们姊弟两个,维护起他倒是得心应手,误会起我也是一模一样。行了,我知道了,你自己心平气和地去吃饭吧,反正我也是吃不下了。”
他又要起身,我将他肩膀按下,道:“你扯远了。是我不对,不该提起他,你方才说过的,我可以当你全部没说过,现在好好吃饭吧。”
他像是非要跟我作对似的,一定要顶起我的手站起来,他站起来道:“你一个好好享受吧,你可以当作全部没听过,我可不能当做全部没说过。你什么时候意识到错了,再来找我吧。”说罢,他转身就走。
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像是从没认识过他似的,他说的每一句话像是他能说出来的,却不像是能对我说出来的。
锦香唤了我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问道:“怎么了?”
“小姐……”她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却不想再说起这件烦心事了,便道:“我交代过王将了,他会看护好唐笑的,张景尘也不会一时半会就处决他。我改日等他气消了再好好同他解释,先吃饭吧,你也坐下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