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惯了他平日里的样子,他穿白衣像个仙人,他穿盔甲是个将军,他从来都冷静,从来都是骄傲的样子,可是他为了将军府,为了我,承认了他是将军府嫡子的身份。
他闭着眼睛,手脚被束缚着,头发散乱,身上遍布着鞭痕,他被折磨的面目全非,血迹在白衣上触目惊心
鼻尖一酸,我原本不想哭,可眼泪它自己涌了出来,我怎么也收不住。我实在不愿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便长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哭了。
我压着声音轻轻唤了他一声:“兄长。”
他缓缓睁开了眼,眸子清亮,在看见我的那一刻熠熠生辉,他对我笑了一笑,笑容明媚璀璨,明明很好看,偏是在他这般境地的时候,我只觉得心酸。
“兄长,是我对不住你,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低下头,不再去看他的脸。
他伸了伸手,带动链子发出一阵响声,却还是没能把手伸到我脸上来,“是我,本也只是想要保护好你,没料想竟会发生今日这般事来,还差点连累了你。大致是,连上天也觉得这样做是错的吧。”
我越发觉得对他歉疚,只好安慰他:“你一定会出去的,一定会有人救你的。”
他摇摇头,“我进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还能出去,我代替了父亲只是为了让尽洲来救我的时候救了张景尘而已,这欺上瞒下的事做了便是错了,这错事总要有人来承担,陛下总得要给张景卓一个交代的。”
我早便知道了,可听得他亲自说出来还是又难过了一次,“可是兄长,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认那大将军,他之于我只是个挂了牌的父亲,你却是和我有感情的兄长啊。”
“你不该这样想他的,若是要怪,便怪我好了,当年的我也确确实实地知道这个事情。椀儿,你只是不了解父亲,他为人正义,慈爱温和,母亲生你的时候去世了,他对你倾注了太多的爱,才不愿你留在将军府。”他试图劝说我,可我还不能接受他。
“够了。”我打断他,“兄长,我不会认他的。但望珍重,会有人来救你的。”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我的兄长永远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永远都舍不得我受伤。我站在雪地里向上苍祈祷:他是世间最爱我的人,希望他被救出以后,能平平安安地过完后半生。
许临河刚将眼睛闭上,耳边就传来许尽洲的轻呼:“临河。”
许临河迅速睁开眼,正对上许尽洲的眸子。许尽洲浅浅轻笑,看到他身上遍布的伤口时又蹙起了眉:“临河,我来救你了。”
许临河摇摇头,“我不走,我走了将军府怎么办?”
许尽洲不听他说话,拿起剑便砍断了束缚他手脚的铁链子,“你还管将军府作甚?你七八岁便和我一起生活了,一直到现在,我和你的感情还比不过他们吗?”
许临河握住许尽洲的手腕,以防他冲动起来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情,解释道:“我与你如何你自己不清楚吗?尽洲,他是我的父亲,无论我有没有和他生活在一起,他与我血浓于水,这件事我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的。”
许尽洲隐隐有些怒气,声音也提高了些:“许临河,那你可有想过我?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身边要是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啊?”
许临河愣了一愣,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又急忙安抚他道:“若是我这般一走了之,那我会存着对父亲的内疚,存着对椀儿的愧疚,浑浑噩噩地度过我的后半生,那我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许尽洲立刻紧接着道:“那你至少活着啊,纵然你的心死了,只要你的人还在,总会有希望弥补的。”
他竟这般执拗,是许临河没料到的,在许临河印象里,许尽洲在他身边时是可爱活泼,纵然是他不愿的,只要经自己劝说也会改变主意。
“尽洲,没有办法弥补的,死了人会活过来吗?若是我这样做了,这辈子都无法再弥补的。”
许尽洲气得转过身去了,良久才转回来,还喘着粗气,“你打定主意受死了是不是?”
许临河坐到一旁,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转了一转,低沉却坚定地道:“是。”
“好,好。”许尽洲笑着退了两步,指着许临河,半晌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
“等等。”许临河叫住转身欲走的许尽洲:“反正总要有人要承担这事情,我便承担了,你替我救了张景尘出来吧,让他带着椀儿远走高飞,不要再回到这腌臜之地了。”
许尽洲听得他这样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捂着胸口指着他,“我不会告诉他的,若是你对椀儿还有几分真心,就该自己去救了张景尘,让他带着椀儿走。
再者……”他顿了顿,又道:“我为何要去救他?他可是我的仇敌,我巴不得他死了我带了椀儿走。”
许临河的手顿住了,望着许尽洲的眼神里有一丝哀求:“尽洲,你带他走吧。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要求你,我也没有立场这样要求你,可是放眼整个京都,哪还有人可以像你一样救走人悄无声息还后顾无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