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吹着清凉的风,顿觉神清气爽。我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绣花,绣的是那春日里的桃花,粉白的花瓣,瓣瓣圆润饱满,淡雅自然,十分好看。
我隐约觉得,这好日子,怕是过不长久了。
我疲懒的很,张景尘不来的日子我时常睡到大半中午才起,江念月难得愿意不闹事,倒叫我每日能睡个好觉。大致是因为夏日,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够。
眼瞧着夏末了,天气还是热得紧,明明隔着房顶墙壁,我却觉得太阳直接晒到我身上了似的,叫人无精打采,恹恹地什么都不想做,连饭也吃不下。
将近酉时,雨才淅淅沥沥地落下了,感觉心里压抑的一点感觉终于被释放开了,随着下雨,心情也舒畅许多。清风夹杂着雨丝,带着一种微湿的感觉扑面而来。我望着屋外的雨帘,白茫茫的一片,将我围在一个小屋子构成的独立的空间中,就像是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喜悦感无以言说。
门轻轻被扣响,锦香随即进来了,我没有望着她,“什么事?”
她没有答话,我才转过去看,她面色为难,似在考虑如何开口。
“可是发生了什么?叫你如此难言?”我又问道。
“王爷派人来了。”犹豫了半晌,终是把话说了出来。
“他倒还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妻子,也会想着派人来看看我。”我挑挑眉,站起了身,“派人来做什么?”
她朝后面挥了挥手,然后往后退让了一大步让出门,紧接着就从外面来了十几个丫头,端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见我疑惑地望着她,她才对领头的嬷嬷道:“你来给王妃说。”
那嬷嬷向我行了一礼,缓缓道:“王爷派老奴来请王妃,去之前还要给王妃打扮一番。”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去见他还要专请人来为我打扮,他何时见人还要搞这么大的排场,难不成是我平日里的模样太丑无法见人?
可他毕竟是王爷,我也只好应了,“那你便按王爷吩咐的做吧。”
我坐在镜子前看她为我绾发,手法娴熟,只是,这般复杂的发髻只有在有重要庆典的时候才绾,去见他何必要这么夸张。临了,她给我簪了她带来的金凤钗,金蝴蝶珠花,还有金步摇,有些重,压得我脖颈酸疼。
她扶我起身,然后在这些丫头端的锦绣衣裳前一一为我展开穿上,要多繁琐就有多繁琐,待最后一件穿上时,我才发觉穿在我身上这一系列都是喜服,正红色的宫装。
“王爷叫你将我如此精心打扮,可是要和我闹哪一出?”我任由她摆弄我,一层层的衣裳压得我感觉就要断了气。
她也不多说,一边为我整理衣裳,一边说道:“王爷让我转告王妃,想要知道便前来一探,可不什么都知道了吗?”
不就是叫我一探,可有何难?她为我穿好衣裳,然后给我盖上头披。头披遮挡住我眼前的一切事物,让我只能看见一片红光。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感觉到了空气里的潮意,雨水将焦躁的夏日掩埋在泥土中,激起泥土的芬芳。
锦香在一旁扶着我,平日里明明走几步就到了,今日我走了很久,却总也不到。
“怎么还不到?”我语气里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焦急。
锦香笑了,“小姐莫不是急着与我们王爷洞房?”
我掐了一下她的手,“说什么呢!”
她轻声向我求饶,“小姐,我错了。”
半晌,又听得她轻轻说道:“小姐从前每次穿喜服,锦香都在旁边,今日也是,能见证小姐的幸福,锦香就觉得很幸福。”
听见她说每次,我又好奇道:“我嫁过很多人吗?”
“第一次穿喜服,是皇上赐的婚,嫁给王爷。第二次穿喜服,是与王爷和离之后再次回府,嫁给王爷。这便是第三次了,嫁的还是王爷。”
也就是看在那个嬷嬷还在旁边,我才没有放肆地笑出来。张景尘也是,何必要费这么大周章,那这次呢,也是为了迎接我回府吗?
锦香把我送到门口,嬷嬷轻轻扣响了门,问道:“王爷,王妃给您送来了。”
里面的人似是十分喜悦,“送进来,你们就退下吧。”
我被送房内,刚抬脚进门,门就被关上了。张景尘握住了我的手,将我牵到**坐下。
“你这是做什么?”方坐到**我就抽回了手,等着他给我道歉。
“你不是说我在府里也没有给你个承诺,叫你整日里浑浑噩噩,我既想着你没了之前的记忆,那我便重新娶了你,我们重新开始。从现在起,你便是敬亲王妃,你可欢喜?”
我心下感动,未曾想到他会细心至此,“欢喜。”我答。
“等等,我将我们初见那夜给你重现。”他十分有兴致,让我也来了兴趣。
很快他就出了门,然后在门外朝我喊:“唐易椀。”
我没答话,他推开门走了进来,然后坐在了一旁,我能感觉到他离我很远,“我叫张景尘,九王爷。”他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慵懒好听,我心里起了别样的感觉,“你知道的。”
半晌他起了身,我以为他要走,谁知他走了来掀开了我的头披,我望着他的脸,那一瞬间的记忆重合,我想起我从前以为他如同街市上的地痞流氓一般,浑身酒气,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不正经,衣襟时常敞开,头发散乱。更何况他是王爷,恐怕是喜怒无常。没料到,他与这些一样不沾边。
他身着大红色的喜袍,衣服整齐,发髻也整齐,簪了红豆簪子,更让人无端地亲近。
那是我与他的初见,我仰头看他,他长得甚是好看,眼眸中有摄人心魄的东西。
有无数个片段突然涌上了我的脑袋,我想起那日百里红妆,清风作伴,我要嫁给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见着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安心,许是那时我便喜欢了他,却待与他和离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
往日种种,他对我越好我欢喜的时候与如今我的心境来比,更让人崩溃。若是想不起,我尚且可以克制我对他的喜欢,如今想起了,伤他一分,便痛我一分,可我又不得不伤他,而我只能自己承受这无边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