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月执了墨龙在手,忽觉得热血沸腾,血管中流动的,皆是毁坏一场的暴戾和冲动。他刚欲上前,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鸣叫由远及近而来,扭头便瞥见白鸾的身影,忽然那股暴戾和冲动顷刻便消失殆尽。心头一沉,便似多了个凉飕飕的窟窿。他也曾见过一回白鸾这般惊慌失措地朝他飞来,领着他去看到的是咒术发作后动弹不得的李云珩;现下再见白鸾这模样,他顷刻便明白,必是李云珩又出了什么事,白鸾这是来搬救兵的。
江成月再管不上什么东皇钟,天界仙君和流风,飞身朝白鸾迎了过去。
“小白,阿珩呢?”
白鸾在见了他的一瞬间,返身朝来时之处飞了过去,江成月会意,紧紧跟在它身后。白鸾很快领着江成月到了灵璧宫绕开主殿,径直落在后山山洞前。江成月落地几乎是扑了过去,就透过结界的透明厚壁看到了里面隐约的熟悉身影。
“阿珩!!”他拍打着结界,试图用尽全力去震开结界,结果即便他处于法力全盛时期,用尽全力也未能撼动那结界分毫,“阿珩!!打开结界!”江成月只能拍打着,朝里面大喊,他清楚地看见,李云珩所立之处后面,就是他曾经得见过一眼的轩辕剑。
好久,李云珩才听见他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许是知晓这一去生机渺茫,他一身庄重的素白衣衫纤尘不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妥帖没有一处不整洁,干净得不似实物,仿佛只能跃然纸上,供人瞻仰。
李云珩缓步走过来,隔了结界,和江成月相对站在了结界里外两侧。结界太厚,彼此面容都看得不甚清晰,因着光线的折射有些许扭曲,可江成月还是分辨出了李云珩脸上的一脸肃然和冷冽。他就这么站着,静静地看着他,好久没有说话。
江成月摇了摇头,噙着眼眶中湿热酸涩的水汽,勉力对他微笑着,柔声道:“阿珩,你等等我,先别动用轩辕剑,再给我一点时间。”
李云珩却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冷笑,笑容中亦带了几分自嘲的苦涩,又默然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连名带姓地郑重唤道:“江成月。”
透过结界,他的声音听不真切,仿佛远在天边,可江成月还是猛然挺直了脊背,意识到他要说的话必然十分重要,连忙应道,“是!”
李云珩的双睫颤动,眉头微蹙,又顿了顿才对他道:“你要求的……我全部都做到了。现下该轮到你了……”
江成月微微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此刻非常地自恨,他心底隐隐知晓李云珩其实是讨厌他的迟钝的,现下的他也非常想要机警敏锐一点就通,可是他又实在不争气,将可怜兮兮的脑子来回搜刮了好多遍也没找到一丝线索,即便想装听懂了也无从装起,再加上现下这情景,他不敢也不愿糊弄了事,只能懊恼地回问道:“阿,阿珩……你说我,我……要求的……什么?”
果然,李云珩的笑容更加苦涩了,垂下眼睫黯然道:“你果然……自己说过的话从来都记不住。”
这是李云珩第二回这样控诉他了。他低沉的,带着几分哀怨的声音传来,虽轻得听不清,可他落寞失望的神情还是叫江成月如同心口被刺了一剑一般疼。擎昌君也极度愧疚地低下了头,哽声道:“对不起……”
李云珩不得不提醒他:“你忘了曾经对我说过,‘断袖龙阳也好,郎情妾意也罢……一旦认定了对方,便不可以贪图欲念而滥情花心。这世间……唯有真心能够交换真心……一丝一毫虚情假意都玩不得…’”
江成月怔了怔,这才想起来,这竟是许久许久以前,在李云珩还未成年的时候他曾经“教导”过的,他好像确实有说过这话。当时不过讲到了这个话题便随口提了几句……没有想到的是李云珩竟然记到了今天!
李云珩又道:“你说,‘哪怕不得已分开了,只要心中还挂念着对方,即便天各一方……这份情谊就不会断了。’”
江成月:“阿珩……”
李云珩道:“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我对你一无所知。你走后的这一百五十多年,我于三界想尽一切办法寻你,每得一丝线索都足叫人欣喜若狂。可你将自己的前身隐藏得太好了,所以我真的找得很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