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月到底是个倔驴,出不去又不肯回房,竟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坐在原地一坐坐到了傍晚。期间大门口众弟子川流不息进进出出,每每身上通行符微光一闪便发挥了作用,看得江成月更加不忿。
大约也是察觉到自己有些碍事,他背起自己的小包袱吭哧吭哧爬上了门楼,坐在屋脊上,脚往前一伸就是禁制的位置,然后专心致志地托着腮,手肘搁在膝上,看着灵越峰下方翻滚的云海发呆。
灵越峰众弟子只将他视作无物。
江少主想起自己过世的温柔娘亲,一边想一边默默垂泪,然后又自己默默擦干。
暮色将笼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轻呼:“江公子……江公子……”
江成月回头,却见是那个若羽携了另一个淳朴少年立在门楼几句,人似乎还不错,便理会了下,问道:“什么事?”
若羽手里拎着一个小布包道:“食堂拿来的,烙饼……你要吃吗?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吧?不然一会儿厨房关了可没有东西吃了!”
江成月有些感动,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若羽有些诧异,问道:“你真不要啊?”江成月却不再理会了,回过头继续发呆。他打定主意,抗争到底,就在这门楼坐成一尊石像算了。
若羽又劝了一会儿,见他主意已定,只得走了。
暮色四合,夜色渐浓,身后灵越峰渐渐静了下来,江成月竟真就这么坐到了半夜,毕竟年幼,一天水米未沾,最后抵不住困顿,头枕了自己的小包袱,就这么在门楼上睡下了。反正有禁制挡着,也滚不下去。“咳咳咳咳……”他受了些凉,睡梦中不停咳嗽,喃喃念叨着“阿娘”,合了沾了泪的眼睫。
第二日,江成月是被阳光和早操弟子的呼喝声惊醒的,他睁眼看了四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很奇怪的是在外面露天睡了一宿,居然一点冷的感觉都没有,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纯白色的外袍,比自己的尺码大了好多。
这件袍子他倒是认识——小白脸的。
江成月犹豫了一会儿,掀开袍子,仔仔细细叠整齐了,放在门楼屋顶的瓦上。低头又看见自己胸前衣襟里还露着一张奇怪符箓的一角,掏了出来仔细看了两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心里有种暗暗的直觉,许是正得益于这张符箓,自己才会通体生热,一整晚没有着凉。他将那张符箓夹在了那件白袍的里层,然后恢复了昨天的姿势,继续托着腮看着bsp;灵越峰弟子们一大早看见他,都惊呆了。江成月听见>“他是坐了一晚?!还半夜回去了一大早又来了?这小鬼还真够倔的!”
“他当真是广陵府江氏少主吗?那么没用,当真一点儿灵力都没有?啧啧啧,广陵府江氏真的是……门派虽大,什么滥竽充数的都有!”
“嘿嘿嘿……他们家宗主修为就那样,你想指望他门下弟子门生修为多好?开什么玩笑?”
“下一任不是更惨,摊上这么个……”
“啪”一声,许是那人的同伴觉得他说得过了,急忙打断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然后两人压抑着低笑跑走了。
江成月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
晌午过后的太阳晒得他眼冒金星,而且似乎昨日碰过壁之后,若羽也意识到他的决心,连带着若羽也没再来过。
江成月好似彻底被灵越峰众人遗忘了。
照说现下他该如愿“坐成一尊雕像”了,但是从前一日到现下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的江少主实在有些撑不住。他晕晕乎乎晕晕乎乎即将失去意识前却忽然想通了,心道:不对,我即便现下饿晕过去,小白脸找人给我拖回去灌几口米汤,左右饿不死,那岂不是这一番又要从头来过?!不成!抗争也不是这么抗争的!这是在白费功夫呢。
他又看了一眼力就可以了么?真的如小白脸所言像走路一般人人都会的东西?那……别人会我为什么不能学?而且这里是灵越峰又不是广陵府……不算破了对娘亲的誓言!
忽然想通了之后,江成月再不耽搁,将自己的包袱背好,带上从兮明的外衣,吭哧吭哧又从门楼上爬了下来,拦住了个过路弟子问道:“请问,白泽君现在何处?”
那弟子被他拦了惊讶了半天,难以置信般看着这个昨天还“小白脸”“小白脸”叫个不停口出狂言的江氏少主,今儿个忽然转了性子一般这么彬彬有礼起来,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指到:“这个时候……应该是在藏书楼吧。”
江成月道过谢,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到了门口,还不待推门而入,先从门里面转出来一个高挑人影,赫然是昨天喝斥他的那个黝黑少年。少年看清眼前人,双目怒睁,道:“你又来干什么?”
还不待江成月回他,里面传来从兮明温和的声线,朗声道:“昭辉,让他进来吧。”
少年闻言,只得愤愤让开了门。
江成月便进了去,循声走了一段才到了从兮明面前。
从兮明正忙着整理书册,瞥了他一眼道:“江公子……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