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果然女人的心,海底的针,实在摸不透。
薛从麟虽然无儿无女,但是教了半辈子的书,也算是满腹经纶,心境狭小却不失明朗,说起话来有理有据,头头是道,翁梅英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对他句句咬文嚼字的酸腐劲儿居然也开始习惯,半点没有厌恶的感觉了。
薛从麟见她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一阵的成就感,又滔滔不绝的例举了一堆例子,末了,面上微微带着一零星儿的笑,“咱们三坊七巷有不少的人晚上都三五成群,去小广场上跳舞,你要不要去打发时间?”
薛从麟在年轻人里不受待见,在一众同等年纪的老奶奶们眼中,那可是知识渊博,学富五车的广场舞明星。翁梅英正觉得应该给自己找个事情干,听她这么说,立刻满脸笑的答应了。
天气越来越冷,蝉鸣落叶声彻底退出了舞台,唯有冽风常常呼啸,在祖厝内回**着一声又一声神似婴儿呜咽的声响。
陈雨帆拉开自己房间的门,不轻不重的关上,深邃精美的如同细细雕琢过的俊逸面容上怒气微消,鼻尖因为在夜色中游走了许久的缘故,微微发红。
烟灰色的窗帘被风卷席着捏成不同的形状,如一根根丝线在陈雨帆的心绪盘绕纠缠,惹得他心里一阵的烦躁。
原本他已经逐渐适应了在祖厝里家长里短,翁梅英的到来,将他已经理清的人际关系再度搅乱,他恨不得现在就离开陈家祖厝。
“叩叩。”敲门声在屋外响了起来,赵惠兰温婉柔和的声音随之轻吟。
“雨帆,你睡了吗?你不想见我也没关系,阿姨就是来替翁姥姥来给你道个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门外的赵惠兰忐忑不安的站着,两手不断的摩擦:“你明天想吃什么,阿姨亲自帮你做你,锅边糊?还是想喝点粥?”
陈雨帆刚刚石化的内心再度柔软下来,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不得不承认,赵惠兰这个后妈真的已经做到极致了。
赵惠兰没等到陈雨帆的回应,姣好的面颊添了一层黯淡。陈荣顺扶住她的肩膀,嗓音低低的:“天凉了,早点回去睡吧。”
说完这话,他又沉默了一小会,叹道:“这段时间是我不好,明天我去和岳母说说你,让她别管雨帆的事儿了,也是我不该多管。”
“孩子大了。”赵惠兰也叹了一声,两人互相扶持着回了屋。陈雨帆悄悄把门开了一条缝,陈荣顺和赵惠兰背对着他走在回廊当中,昏黄灯光下,黑发之间闪着隐约的银丝。
陈雨帆俊逸的面容紧绷起来,关上了门,离家十年,好不容易和家人团聚在一起,如果再要分别,他心里着实眷恋不舍。
夜晚的小广场灯火通明,音乐火热,十几个身着大红大紫舞蹈服装的中老年妇女汇聚一堂跳着风靡整个行程广场舞圈的广场舞,唯独薛从麟一个鬓发霜白的老头子混迹其中,游刃有余,红光满面,翁梅英初来还有些不适应,但随着音乐和舞步的齐齐迸进,还有薛从麟的引导,很快就如鱼得水,每天都笑容满面。
翁梅英有了自己的事情做,赵惠兰也松了一口气。
陈雨帆揪着窗帘的一角,一会朝左面拉,一会朝右面拉,对面属于林恩馨的窗帘都拉到一旁,琉璃雕花窗子反射出他半开窗子后面无表情的脸。
工作的事情暂时没有头绪,林恩馨自从那天的海选之后也不见了人影儿,听说还在忙着下一轮的比赛,不知道潘国明还是不是总去骚扰她。
上次的海选宣传效果绝佳,三坊七巷的游客三五成群的前来体验福州特色,尤其是林家元宵店,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
林山那张拉的比驴都长的脸近日抑制不住的透出两分和煦,在小卖铺挑挑拣拣面对吴新叶之际,语气奇异的平缓。
吴新叶笑眯眯的从柜台后面又拿了一瓶酒出来,“林叔,你这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就那点东西哪儿够,在来瓶酒晚上下菜吃的呀。”他本来想提一提林恩馨,但想到之前那顿痛打,脊背就隐隐发凉,不敢再提半句。
林山一向是极节俭极抠门的,喝的酒一向是手工酿的粮食酒,便宜也勉强能入口,吴新叶拎起的这包装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想到常来店里的潘国明,林山咬了咬牙,买下了这瓶酒,六十块,按照他家里平常的零用,足够花上五六天了。
等林山走了,吴新叶满脸的堆笑瞬间消失无形,呸了一声,“不就是海选的时候露脸了,这两天生意好了吗,有什么好得瑟的。”刚刚那瓶酒,实际上只用三十块就可以买到,但他就是看不得林山那个得意劲儿,现在坑了他一笔,自己心里也好受些了。
林山拎着超市买来的白酒和一些厨房杂用的东西,嘴角微微翘起两分,满身的好心情。陈雨帆松竹般挺立的身子在身前越来越近,他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来。
两人虽然是相对而走,但前往的方向都是一个,林家元宵铺子。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林恩馨已经不需要再去外面摆摊,只要每天在店里帮忙就好,陈雨帆开始没看到林山,在门口站了一会,朝铺子里面看去,视线不停的搜寻着。
林山怒火蹭的一下冒了出来,气势汹汹的大跨步过去。眼见就能揪着陈雨帆这小子好好揍上一顿,那边的杨思思突然对陈雨帆招了招手,面上含笑,“陈雨帆,你在那干什么,不是说替赵姨带一份烤冷面回去吗?”
陈雨帆茫然的走了过去,经杨思思百般提醒,这才看到后面的林山,连忙偏过目光和杨思思说话。林山阴恻恻的目光在陈雨帆身上转了一圈,万幸没有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