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对唐知味感激感恩的佟明今真诚向孝仁宗谏言,“皇上,臣已经查清楚了。
丰世子是五年前起心要杀林县主时,多方求购了一批仙客来。
仙客来的售卖向来秘密进行,买家不愿透露身份,卖家更不愿意。
臣已经抓到了那个与丰世子接头的牙人,与丰世子口供一致。
丰世子只购置了一次,总共买了八斤,花费八万两银”。
佟明今说到这顿了顿,虽然他此时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却还是起了仇富情绪。
仙客来虽然难得,但种植、制作的成本却不算太高。
加上运送的费用,一斤顶到天要一百两不得了,他们就敢卖一万两!
他简直不敢想他们到底赚了多少钱!
不行,回去他得再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漏下来的钱没搜刮出来!
“这八斤的量,丰世子也都能一一说出去处和用量,绝无可能私下售卖给许远程。
且臣也抓住了与许远程接头的牙人,可以确定许远程是向牙人购买,与丰世子并无多余来往。
相关人等现在都已关押在镇抚司,皇上需不需要亲自审问?”
孝仁宗心情好,大手一挥,“不必,朕自然相信爱卿你,将丰寻移交京兆府审理,丰侯送回府中。
他此番受了儿子拖累,吃了番苦头,你代朕好好安抚。
只说丰寻牵扯上了许氏一族,详情就不需和多他说了”。
佟明今应诺退下,回到镇抚司后,命人将丰寻送去京兆府,又亲自送丰侯回府,连连作揖赔罪。
皇上既已经放过了丰侯府,丰家又擅风水堪舆之术,说不定哪一天他就要求到丰家头上。
他有心卖丰侯一个人情,按孝仁宗的交代说丰寻牵扯上许氏一族的事情后,又往上指了指,做了杀头的动作。
谋害天子!
丰侯悚然心惊,忙谢过佟明今。
佟明今心情也很好,难得好心提醒了一句。
“侯爷,谢下官就不必了,依下官看,侯爷倒是要进宫好生谢皇上一番。
那样的罪名,但凡换个主子,那定然是宁愿错杀,不愿放过的,皇上仁慈啊!”
佟明今说着朝天一拱手,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孝仁宗以“仁”为号,的确不是残酷嗜杀的皇帝,还曾因为过于仁慈和先贞顺皇后数次起过冲突。
丰侯忙又谢过,连家都不敢回,就穿着那身穿了十来天的衣裳进宫谢恩。
丰寻被送进了京兆府大牢,是比镇抚司的诏狱舒适了无数倍的单人牢房。
很快就有狱卒进来为了清洗换衣,然后就是大夫。
他也就是前三天受了刑,后来唐知味提供了线索,佟明今就懒得在他身上花心思。
他丰侯世子的身份多多少少还是起了点作用,佟明今没敢动伤筋动骨的大刑。
他身上大多是皮外伤,当时虽疼,看着虽狰狞恐怖,却不会伤及根本。
这七天来,没用药,也恢复了些。
大夫仔细帮他清理过伤口,上了金疮药,又妥善包扎好,开了药,这才离开。
大夫走后,狱卒就立即送来饭菜,虽算不上精美,却也丰盛。
他这些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时候食欲极好,只还记得不能伤了肠胃,慢嚼细咽将一桌子饭菜扫了大半。
刚放下筷子,就有狱卒送来了刚熬好的药汁。
他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药汁,几乎怀疑皇上要再一次保住他,否则何必费这些事?
又或者,这是碗毒药,皇上到底还顾念几分他当年的忠心,要体面地送他上路——
“怎么不喝?怕有毒?”
丰寻一愣,面不改色将一整碗药灌了下去,这才抬头看向笑吟吟而来的唐知味,起身行礼,“唐大人”。
唐知味还礼,笑道,“世子单管放心吃喝,这都是唐某送给世子的诚意”。
丰寻这才恍然,这些都是唐知味安排的,而不是他以为的孝仁宗。
“世子如今舒舒服服地坐在京兆府的大牢里,丰侯进宫谢恩后回了家。
丰侯府外围着的兵马也撤走了,世子,唐某的诚意能否叫世子满意?”
“……世子此去乃灭家祸族之罪,唐某诚意相助世子,还请世子静候……”
他从醉八仙急急赶回府,他的小厮却被他留在了醉八仙,带着他匆匆写下的纸条“雁来山”和一个口述的名字“赵三爷”。
后来,这六个字又经由丰三爷交给了霍幼安,再由霍幼安转交到了唐知味手上。
当时的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相信唐知味。
而唐知味没有辜负他的信任,让他摆脱了灭家祸族的罪名。
虽然,他自己死罪难逃。
唐知味微微一笑,“丰侯府已然脱困,不知世子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将许诺的丰侯的一个人情,还有,世子的全部私产折现交予唐某?”
至于灵童,他已经知道了灵童的具体位置,也已遣人去接触,自会想办法收归己用。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收取丰寻许诺过他的明面上的好处。
丰寻虽然有些特殊的癖好,人品上也有洗不清的瑕疵,但总也还是丰侯府的世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都能算得上是个体面人。
“你去寻我父亲……”
丰寻因为身体虚弱,又长时间不说话,声音嘶哑难听,却十分干脆清晰地交代好了去哪里取钱,又怎么去取。
唐知味一拱手,“那就多谢世子慷慨了,不知世子有没有什么想和丰侯说,唐某可代为转告”。
丰寻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惨然笑着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脸面和父亲说什么?
只盼着父亲再也莫要遇到如他般的不肖子孙吧!
唐知味拱手告辞,丰寻哽了一声,却到底发出了声音,“唐大人留步——能否,能否,给丰某一把匕首?”
唐知味惊讶挑眉,“世子要自绝?”
丰寻话说出了口,再说就顺畅了许多,“丰寻虽不才,却也有几分自保手段,想死并不一定要刀的”。
唐知味更加惊讶,“那世子要匕首是?”
丰寻惨然一笑,“不瞒唐大人,丰某这辈子亏欠最多的就是父亲与丰家,其次便是公主。
亏欠父亲和丰家的,丰某此生已无法偿还,只等来世了。
亏欠公主的,丰某还有一还之力,还请唐大人行个方便”。
唐知味兴味笑了起来,“世人都说安乐公主不守妇道,有负于世子你,原来事实竟正好相反?不知到底是何缘由?”
“此事是丰某与公主的私事,且——”
丰寻说到这里,顿了顿,诚恳看向唐知味,“唐大人知道了,只会惹来杀身之祸,还是莫要追根究底的好”。
唐知味审视地上下打量着他,“恕唐某爱莫能助了,如果丰世子真的用唐某送的匕首自绝了,宋世子能生吞了唐某”。
丰寻在镇抚司还好生生的,结果到了京兆府就没了,宋正则怎么也得落个失察之罪。
唐知味说完就要走,丰寻默了默,再次开口叫住他,“我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