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茶水,润了润嗓子,钱天士伸手捏起一撮下巴上的山羊胡,他定目看向柳宸,再度说道:“张伯仁,你可认识?”
柳宸听闻微微一愣,他疑惑的看向钱天士,缓缓点了点头道:“认识…老先生,这时何意?”
钱天士那双有些浑浊的老眼,有那么一瞬间的忽明忽暗,只是柳宸并未发觉,只见他再次问道:“你对他了解多少呢?”
柳宸心想,既然先前张伯仁让自己来找钱天士为秦安年易容,那么,这两人一定是互相认识的。柳宸打消心中的疑虑,这又不是什么机密,说给钱天士听听也无妨。
“张叔他…救过我的命,可以说,没有张伯仁,柳宸早在一个月前,便死了。”柳宸伸出一只手,指肚摸索着桌面上的茶杯,剐蹭着杯面上的纹路。
而在小屋内的张伯仁,听到柳宸说这句话后,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他心中暗想:“臭小子,总算没白疼你,还知道对外人说我点好。”
“但是,张叔他一早就因公离开了,明天我就要离开青云县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离开前,见上最后一面…”柳宸似是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暗处的张伯仁脸上缓缓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他之所以不见柳宸,也是有他自己的苦衷的,有些事,也必须他亲自去做。
就连一旁的冯舟舟,都埋下一张小脸,表情中也带着几分难过与不舍。可对面的钱天士,却突然发出一声类似憋不住笑的鼻音,令柳宸瞬间回过神来。
只见钱天士伸手捂住了嘴巴,他看着柳宸,摆了摆手道:“你继续,我…花粉过敏。”
被钱天士打搅了气氛,柳宸也没办法继续往下说了,他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准备起身告辞。
钱天士暗自窃喜,这小子还不知道,张伯仁此刻就在这偏院之中,哪里是去办什么公差啊,分明就是为了一个女子。
他见柳宸要走,便连忙开口道:“说句实话,也就是说,清河县那档子事,是你和张伯仁干的?”
柳宸知道钱天士说的是什么,正是数天前,三婶王念慧派手下心腹胡不为,乘船前去清河县浇灭他们这帮“叛军”,却不料,竟中了己方的埋伏,一百多条人命,无一幸免,尽被屠戮。
柳宸脸色一青,他缓缓点了点头,又连忙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道:“是、但也不是。”
“哦?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呢?”钱天士追问。
柳宸难以启齿,但眼下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反正他也要离开青云县了,就算透露一些给钱天士,想来也是无妨。他开口道:“我骗了张叔,可以说,是我利用了张叔,而柳肥也利用了我…所以才有了后面一连串的惊变。”
“但张叔没有怪我,反而再次出手,在柳肥的庆功宴上,将我救下…这份恩情,柳宸已不知何以为报了。”
“这些话,本来是要说给张叔听的,可眼下,他人却因公离开青云县了…”柳宸止住话语,他的确欠张伯仁太多了,可上天实在不公,就连最后一个好好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
此去一别,不知要时隔多少年,才能再次相聚了。而躲在暗处的张伯仁,脸上也缓缓挂上了一抹忧伤,柳宸对他而言,已经如同自己的孩子,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柳宸就是上天派来,来代替他那早逝的苦命孩子。
在两人都沉浸在悲伤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注意到,立在屋顶的一枝花,那双如画的眉宇间,也笼罩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眉头微蹙,神态悲哀。
就在这时,钱天士再度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似乎他很喜欢这把胡子。只听他缓缓开口道:“柳宸,没想到,张伯仁竟然对你这么好,简直就是再生父母啊。可我要是告诉你,他此刻就在我家中,你会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