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觉得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小时候,多少个辗转叵测的夜里,他对着流星许愿,希望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他是任翔在外无数个孩子中的其中一个,十岁之前都被养在私宅,见不得日月光明。
他没有朋友,没有快乐,只有一只兔子整日陪在身边。他的母亲每天只会坐在门口,翘首以盼今日那个男人会不会来。
祈求垂怜……多么可笑的词。
十岁的他眼中便没有多大的情绪,看向母亲的眼神中,带着同情。
他同情自己的母亲为了这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葬送半身。
后来才发现,他不该同情母亲。因为身为任家的血脉,他和阿雪注定会更惨。
失去了那只兔子后,他的童年也消失了。取代的,是无尽的痛苦,无尽的折磨。
他被作为继承人带回任家,他仰人鼻息,他如履薄冰,他讨好自己那位所谓的——父亲。
害怕哪一天不顺他心,就会被像丢垃圾一样狠狠踢开。
他的羽翼还没有丰满,只有十几岁的他深知,一切都只有忍。
谁让他,是任家的孩子。
阿雪的出生他是意外的,这么纯洁美好的孩子,竟然会是那个人的女儿。
他很小心翼翼地保护阿雪,保护着这份单纯和善良,就像努力保护从前的自己一样。
漫漫人生路,他过得没有什么滋味。他渐渐羽翼丰满,得到了认可。
可他却觉得人生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唯一的乐趣大概也就是和周子瑜作对吧。
那个乖张顽劣的周家少爷,他从他的身上嗅出了同样的味道。他们是同一种人。
活该孤独地站在顶峰里,终将也会在顶峰了结一生的人。
和周子瑜作对,成了他二十多年来唯一的乐趣。
直到有一天……周子瑜离开了帝都,认识了一个女人。
呵,一个拖家带口二婚丧夫的农村妇女,也配得上周家独子?
周子瑜的口味倒是越来越重了。
他嗤之以鼻。
可后来桃林酒馆的惊鸿一瞥,她端着酒杯踉跄撞在自己怀里时。
清幽的桃花香浸入他的鼻尖,他竟然……也心跳加速了。
那一刻,他心里涌现出了一股未名的怒火和酸意。
他妒忌原本该和自己一样的周子瑜,找到了心灵的归属。
“谢谢你。”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他收敛眼中诸多情绪,恢复了那淡漠如菊的往日神情,说了句,“举手之劳,小姐不必客气。”
那一次之后,他总会想起那一张笑脸。从此漫长无聊的夜里,有了安慰和寄托。
那个时候,他还不懂这代表什么。
直到后来,周家出事。任翔和秦霜让他协助杀了在外度蜜月的周子瑜和成春兰时。
他动了恻隐之心,他根本不想成春兰死。
于是他违背了任翔的命令,瞒着所有人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成春兰。
醒来后的春兰却反应激烈,哭着吵着要去找周子瑜。
周子瑜,周子瑜,周子瑜……
周子瑜就这么好么!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周子瑜!”他气极了,红着眼睛握住成春兰的肩膀嘶吼。
“你就是比不上他,谁都比不上他!”成春兰态度坚决,说出的话让任行冷得不行。
他收回手,眼中的妒忌越演越烈。
他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他让人抹除了成春兰的记忆,摇身一变,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这样,她就只属于自己了。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失去记忆的成春兰对他没有的敌意和隔阂,她很依赖他。
失去记忆的那三年,是他这辈子最幸福快乐的三年。
他知道这是从周子瑜手里偷来的,他越来越害怕,害怕有一天会还回去。
每一天,他都害怕成春兰恢复记忆,会恨他,会想杀了他。
他突然开始有些后悔了,他害怕这一切到最后无法收场。
成春兰会恨他,怨他,永远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