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三只粗瓷大碗被端了上来。
碗里,是满满的浓白羊汤,汤中是切得薄厚均匀的羊肝、羊肚……各式杂碎。
上面撒着一把翠绿的葱花和碧绿的香菜末,红色的辣油点缀其间,香气愈发逼人。
一同上来的,还有三张烙得金黄酥脆,层层分明的葱油饼。
苏白拿起筷子,在碗里轻轻搅了搅。
他先是夹起一块最嫩的羊肝吹了吹,放进了洛如月面前的小碟里。
然后,才准备伸手去拿那张葱油饼。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饼。
旁边一桌的动静,徒然大了起来。
一桌坐着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显然是刚干完力气活,又喝了几碗烈酒,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老子就跟那管事的说,这价钱,干不了!他娘的,真当咱们是牲口使唤?”
“就是!王哥说得对!没我们兄弟几个,他那批货今天就得烂在码头!”
其中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汉子,说到兴起处,情绪激动。
他将手中啃得干干净净的羊棒骨,带着满腔的不屑,随手向后一扬,就那么扔了出去。
“呸!什么玩意儿!”
他大概是想将骨头扔到墙角的垃圾堆里。
但酒精麻痹了他的准头。
还带着点油腻汤汁的羊棒骨,在空中划过。
“啪嗒。”
一声轻响。
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苏白刚换上没多久的干净衣角上。
一小块油腻的污渍,迅速在布料上洇开。
比之前茶水溅出的痕迹,要醒目得多。
苏白伸向葱油饼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发出了一声无比清晰的声响。
“啧。”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今天出门,定是忘了看黄历。
就该裸奔。
然而,就是这道轻微的声响。
邻桌几个汉子高谈阔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扔出羊骨的那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端起酒碗准备再灌一口。
他的动作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同伴脸色已经发白,桌子下的脚狠狠地踢了一下那壮汉的小腿。
同时眼神疯狂地朝苏白这边示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干甚?”
壮汉被打断了酒兴,很是不爽地低吼了一句。
他顺着同伴的眼神,扭过了被酒精和热气熏得发红的脑袋。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苏白身上,两个穿着干净素衣的年轻人和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
一看就不是他们这种泥地里打滚的苦哈哈。
壮汉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苏白被油渍浸染的衣角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自己刚刚扔的骨头砸到人了,但脸上没有丝毫歉意。
被酒精烧得有些迟钝的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道歉。
不就是一件破衣服吗?
瞅你那金贵的样子。
再说了,是爷们就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身上沾点油水算什么?
像个娘们似的。
壮汉眼一瞪,胸中的蛮横之气混着酒意直冲头顶。
“瞅啥瞅!”
他粗声粗气地嚷了起来,把周围几桌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不他娘的就是溅了点油吗?多大点事儿!”
“看你那穷酸样,怕是没钱洗吧?”
“来!爷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