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个人的闯入方式更加失态。他一进房间,就发出声音干涩、近乎失控的干笑与喊叫,随即仿佛双腿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双眼发直地看着床铺。
“……不可能……我的服装……居然弄成这样……”
这是一个发型格外显眼的男子。间桐池记得那种将头发绑了大量辫子的发型叫细发辫。
虽然以刻板印象而言这常与黑人文化关联,但这名男子的头发编得更加复杂交叠,精细得宛如一件由头发制成的纺织品,显然花费了无数心血。然而此刻,他关注的焦点却异常扭曲——彷佛比起逝去的生命,他更加关心那件被血污毁掉的、他亲手制作的华丽礼服。
“你是?”间桐池再次发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叫伊斯洛……赛布奈。负责制作黄金公主、白银公主的礼服。”男子失魂落魄地回答道,眼神依旧死死盯着那件破损的紫色礼服,脸上充满了艺术杰作被毁的痛惜。
仔细观察,这些陆续赶来的人有一个共通点:他们姑且都属于中立主义派。但这并非一个紧密的联盟。
不同于贵族主义派或民主主义派相对明确的纲领,中立主义派内部派阀林立,并未统一意向。
他们更多的是因为“比起原则和立场,更想优先着重研究”的想法而松散聚集,以势力最大的梅亚斯提亚为统称。
简单来说,他们只是暂时“保持中立”,关系脆弱到任何时候发生内讧也不足为奇。此刻聚集于此,更多是出于对重大事件的本能关注而非团结。
就在这时——
喀──
一声沉重而清晰的拐杖敲击石地板的声音传来,如同丧钟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紧接着,是一声仿佛世界毁灭般的呻吟,沉重地落在房间地板上。
“怎么会……这样……蒂雅德拉……”一个颤抖、破碎、充满了无尽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姐姐。”另一个更加轻微、却同样带着剧烈颤音的声音紧随其后,如同哀婉的回声。
这两个人来到这血迹斑斑、充满死亡气息的房间,也许才是最残酷的事。
拜隆.巴鲁叶雷塔.伊泽卢玛拄着乌木手杖,站在门口。
他之前那属于一家之主、魔术名匠的从容与威严荡然无存,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脸上只剩下一片空白般的巨大悲恸与摇摇欲坠的崩溃。
他的手紧紧攥着手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着。
在他的身旁,站着白银公主艾丝特拉。
她和第一次相遇时一样,脸上蒙着那层薄薄的面纱。
面纱底下,隐约透出与黄金公主蒂雅德拉几乎相同的、完美无瑕的样貌轮廓,却如同隔着一层雾气,看不清她此刻具体的表情。
只是,她的姿态仿佛凝固了。
她好像正透过面纱,直直地盯着——盯着那在依旧雪白的床单上,肆意漫开触目惊心鲜红色血泊中的……她姐姐的首级。
如果那副面纱底下真的藏着不比黄金公主逊色的美丽脸庞,将是连天堂都不存在的倒错空间吧。
就在这时——
“原来如此,发生大骚动了啊。”
一个与现场凝重悲痛氛围截然不同的声音,带着某种事不关己的冷淡评论,突兀地插了进来。
另一名男子现身了。
他站在房间门口,并未立刻踏入这片血腥之地,只是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扫视着内部。
他一手随意地按住色泽略显黯淡的灰色头发,动作带着点漫不经心。他的脸庞轮廓深刻,却带着一种倦怠感,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向房间内惨状时,流露出的并非恐惧或悲伤,而是一种……
听起来截然不同的冷漠口吻,仿佛在评估一场与己无关的意外事故。
他是塞特拉。
他环顾室内的情况,目光从瘫软的药师、警惕的诅咒师、痛惜的服装师、崩溃的拜隆卿、沉默的白银公主以及阴影中的间桐池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那片触目惊心的血泊与黄金公主静止的身影上。
“哎呀呀。”他摇摇头,发出一种近乎轻佻的感叹,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让人极其不适的、玩味的笑容。
然后,他抛出了一个极其尖锐、瞬间将弥漫的悲伤转化为猜疑与紧张的问题:
“这该不会代表……留下来的我们,全都是嫌疑犯吧?”
这句话如同冰锥,刺穿了空气中黏着的悲恸与震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这个言语冒失、态度冷漠的灰发男人身上。
“塞特拉先生!”药师迈欧似乎从之前的震惊中稍微回过神,用一种像是责备的语气低声喊道,似乎觉得他在这种场合开这种玩笑极其不合时宜。
然而,塞特拉根本不在乎迈欧像在责备的话语。他依然笑着,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毫不在乎的、甚至有些享受这种混乱局面的恶劣趣味,往下说道:
“我不讨厌侦探小说哦,”他仿佛在闲聊般说道,“虽然根本没想像过自己会处在‘嫌疑犯’这么麻烦的立场就是了。”
他摸了摸下巴,故作思考状。
“硬要说的话,我这样的角色,比较适合当开场就死掉的‘受害者’,或者幕后黑手之类的吧?扮演被怀疑的对象,实在不够优雅啊。”
塞特拉颤动肩膀,发出一种压抑不住的、低声的发笑。那笑声在寂静而血腥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刺耳和不合时宜。
那种态度怎么看都只适合当凶手——在场恐怕不止一个人心中瞬间掠过这个念头。他的言行举止充满了挑衅与对死亡的漠视,完美符合戏剧中反派角色的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