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内,阳光透过高大的朱漆宫门,斜斜洒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映得殿中光影斑驳。
“微臣参见陛下!”李景隆缓缓步入大殿中央,步履沉稳,神情自若,微微躬身行礼。
跟在他身后的吴杰,见李景隆只是躬身而不跪拜,不由得愣了一下,忙不迭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请安。
整个朝野上下,能在天子面前不跪的,只有李景隆一人。
这份殊荣,既是恩宠,也是旁人眼中的忌惮与揣测。
只不过时至今日,这份恩宠在朱允炆的眼里,也早已不似当初那般。
很多事,都已变了。
御座之上,朱允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抬手示意:“快快平身!”
“李卿远赴泷州,不仅平定了匪患,还稳住了灾情,辛苦你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满是赞许:“有你在,朝廷不知省了多少麻烦,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李景隆微微垂首,神色谦逊:“为朝廷效力,本是微臣分内之事。”
“况且能为百姓做事,也是微臣一直以来的心愿。”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悲悯:“只是泷州遭此劫难,无数无辜百姓惨死,有的甚至惨遭灭门。”
“还望陛下体恤,继续向泷州调拨钱粮,让百姓能安稳度过这个冬天。”
“安定王太谦虚了。”还未等朱允炆开口,齐泰已抢先一步说道,“这次泷州之乱,若不是王爷亲赴前线,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微臣恳请陛下论功行赏,对安定王多加赏赐。”
李景隆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齐泰一眼。
随即,他注意到一旁吕思博那阴沉到极点的脸色,心中立刻了然。
如今朝局微妙,吕家势力渐大,声望与地位已隐隐能与齐泰分庭抗礼。
素来独断专行的齐泰,怎会容忍吕家凌驾于自己之上?
此刻主动为自己请功,分明是在示好,意图结盟。
然而,李景隆只是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心底冷笑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朱允炆点了点头,笑道:“齐尚书所言极是,安定王功劳不小,赏赐是必须的。”
“当然,泷州之事,朕也会管到底。”
他转向吕思博:“吕侍郎,泷州赈灾之事一直由你负责。”
“虽然灾情已得到控制,但为了百姓,户部还需再调拨一批钱粮。”
“此事由你去办,不得有误。”
“微臣遵旨!”吕思博恭敬行礼,声音沉稳,却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朱允炆重新看向李景隆,笑意更浓:“李卿,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赏赐?”
“只要是朕能办到的,一定答应你。”
李景隆神色一正,拱手道:“回陛下,微臣此去泷州,并非为了赏赐。”
“若陛下真的惦念泷州百姓,不如将赈灾事宜换个人去办。”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骤变。
吕思博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
朱允炆微微皱眉,面露疑惑:“此话何意?”
赈灾钱粮缺失一案的调查结果,李景隆尚未正式禀报。
更令他不解的是,从始至终,朱允炆似乎已无意继续追究此事。
“对了,王爷。”齐泰适时插话,语气中带着刻意的凝重,“泷州第一批赈灾钱粮缺失一案,可有结果?”
“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赈灾钱粮上动手脚?那可是数万泷州百姓的命啊!”
话音落下,他眼角余光瞟向吕思博,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既然说到这里,”李景隆淡淡开口,转头直视吕思博,“那就不得不问问吕侍郎了。”
吕思博脸色骤变,怒声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赈灾钱粮之事,户部一直当成头等大事来办。”
“至于无故缺失之因,本官远在京都,怎会知晓详情?”
“安定王既已亲赴泷州,难道还没查清?!”
“若有疑问,你应去问泷州布政司,与我何干?!”
“吕侍郎倒是推得干净!”李景隆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恐怕没人比你更清楚吧?”
殿内一时陷入沉寂,空气仿佛凝固。
朱允炆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渐渐眉头紧锁。
“安定王这是话里有话啊?!本官从未得罪于你,你为何如此构陷?!”吕思博神情激动,怒视着李景隆,言语中满是不忿。
李景隆缓缓收回视线,声音低沉而有力:“哼,泷州百姓的命,不是某些人用来中饱私囊的筹码!”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休要血口喷人!”吕思博的脸瞬间憋成了绛紫色,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颤抖的手指直指李景隆,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利,“陛下在此,哪轮得到你这般胡乱攀咬?!”
“我这还未说出半句实情,吕侍郎为何急着跳脚?”李景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不屑。
语气轻飘飘却带着千钧之力,“吕大人这般失态,莫不是想不打自招?”
“你...你胡说!”吕思博被噎得语塞,胸口剧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