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负手而立,目光垂落。
庙内,百余名乞儿尸体般躺了一地,姿势各异,完美诠释了“装死三式”的精髓。
若非他们鼻尖偶尔极轻微的翕动,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场惨绝人寰的瘟疫。
而在他的仙帝神识感知中,另一番景象正在上演。
月光之下,这些“尸体”的眉心、胸口,间或会闪过一丝比月华更加纯粹的淡金色光晕,一闪即逝。
那是签到成功的印记,是凡人窃取天地造化的微光。
林闲嘴角微扬,神识如春雨般无声铺开,编织成一张巨大而无形的“静音结界”,将整座破庙笼罩其中。
结界之内,所有的灵气波动、生命气息都被彻底抹平、遮掩,即便是大能修士路过,也只会觉得此地是一片毫无生机的死地。
这些新生的火种太弱了,弱到任何一丝觊觎的目光,都可能将他们彻底碾碎。
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他必须是那个最谨慎的护火人。
庙内,正准备入睡的老乞丐忽然觉得心头一暖,仿佛冬日里披上了一件厚实的棉袄,驱散了所有的阴冷和不安。
他下意识地抬头,透过破败的屋顶望向那轮明月,喃喃自语:“老道,是你吗?你还没死透,还在保佑我们这些烂命吗?”
话音未落,他怀中那枚被林闲用符米点化过的草牌,突然滚烫起来。
他慌忙掏出,只见光滑的草牌表面,竟凭空浮现出一行微光闪烁的小字:“喘气即修行,墙角即道场。”
老乞丐怔住了,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那行字,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其中的含义。
几息之后,他干裂的嘴唇咧开一个巨大的弧度,无声地大笑起来,眼泪却顺着脸上的沟壑肆意横流。
他猛地翻身,对着空无一人的虚空,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兄弟,我懂了!我他娘的懂了!活下来,活下来就是最大的神通!”
次日清晨,天光乍亮。
一名腰挎佩刀的官差骂骂咧咧地巡查至此,见到满地“死人”,眉头拧成了疙瘩。
“晦气!一群懒骨头,占着地方也不挪窝!”他抬起脚,准备踹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孩子,好将这群“活尸”全都赶走。
然而,就在他的靴子即将触碰到那孩子的身体时,耳边极轻微地响起了一声“叮”。
官差的动作猛然一僵,眼神瞬间变得迷茫,仿佛突然断了线的木偶。
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挠了挠头,转身便走,嘴里还嘀咕着:“我……我来这儿干嘛来着?算了,该去喝早酒了。”
待他走远,那个差点被踹的孩子缓缓睁开眼,乌溜溜的眼珠里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狡黠。
他对着周围的同伴,悄悄比了个“嘘”的手势。
远处山巅,林闲收回了那一缕微不足道的神识,袖中的草牌再次起了变化,新的纹路缓缓勾勒成形,传递来一道清晰的讯息:“签到者过万,文明火种,已成不可逆之势。”
燎原之火,已然点燃。
林闲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青云宗的方向,穿透了层层殿宇,落在了那片他待了数年之久的后山。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悸动从心底升起,仿佛有什么被他遗忘许久的东西,正在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发生着某种意料之外的蜕变。
是时候,回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