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万古苟道录》的封面,那温润的触感下,仿佛有亿万生灵的呼吸在起伏。
这不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枷锁,一个试图将无形之道框定于有形文字的牢笼。
一个时辰后,青云宗后山,寒潭溪底。
苏清雪赤足立于冰冷的溪水中,月光透过林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银辉。
她怀中抱着一块寻常的无字青石,另一只手则托着那本足以颠覆整个修仙界的《万古苟道录》。
没有丝毫犹豫,她将书册平整地放在溪底的卵石上,再将那块沉重的青石稳稳压住。
水流潺潺,很快便有细沙漫过书页的边缘。
她不设任何禁制,不刻一道阵纹,更没有留下半点神念标记。
仿佛这本倾注了她与林闲毕生心血的道典,与溪底任何一块顽石并无不同。
“真正的道,不该被看见。”她轻声说,声音轻得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这山川万物。
话音落下,她便转身离去,再未回头看一眼。
藏经阁,最底层,那个积满了灰尘的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书卷和陈年木料的气味。
苏清雪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牌,上面用古老的符文刻着“暗火”二字,这是暗火盟领袖的信物,曾是调动十七州无数潜藏力量的至高权柄。
她将玉牌轻轻放入一个朴素的陶罐中,盖上盖子。
而在陶罐旁边,静静地立着一个不起眼的咸菜坛,坛口边缘还有着早已干涸的盐渍。
那是当年林闲用过的。
至高权柄与人间烟火,此刻并列于尘埃之中,再无分别。
做完这一切,苏清雪身上的气息仿佛潮水般退去,从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暗火盟主,变回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她换上一身巡山弟子的灰布衣,拿起一把扫帚,低着头,走出了藏经阁。
她的脚步很慢,每一步的距离,每一个身体的起伏,甚至连扫帚划过地面的角度,都与记忆中那个叫林闲的少年,分毫不差。
这是一种最深刻的怀念,也是一种最彻底的告别。
当夜,月色清冷。
她提着扫帚,沉默地走过一处外门弟子的聚谈之地。
几堆篝火旁,少年们正在高谈阔论,声音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迷茫。
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嗤笑:“什么《万古苟道录》?我听内门师兄说了,就是那个林闲留下来的东西,讲究什么‘活着就是胜利’。真是笑话!我辈修士,当勇猛精进,与天争命!学那乌龟缩头,算什么大道?”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听说那玩意儿最近在凡间传得邪乎,跟神神叨叨的邪教似的,简直丢我们修仙者的脸!”
然而,角落里,一个沉默了许久的弟子却用极低的声音反驳道:“可……可不是笑话。”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那弟子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娘……我娘去年冬天病重,眼看就要不行了。我……我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跪在床边,想起不知从哪听来的一句话,就在墙角不停地默念‘喘气也算签到,喘气也算签到’……”
他深吸一口气,眼眶泛红:“结果,我娘她……她真的多撑了一夜,还睁眼看了看我。虽然第二天还是走了……但那天早上,我家厨房的老灶台上,居然……居然长出了一株青草。”
四周一片死寂。
嘲笑声消失了,取而代的是一种混杂着荒谬、惊异与一丝敬畏的沉默。
苏清雪在阴影中驻足了片刻,她腰间的玉牌毫无动静,那个曾经能感应到世间一切与“苟道”相关念头的法器,此刻已经和普通的石头一样冰冷。
但她的嘴角,却在那一瞬间,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她仿佛听见了,隔着千山万水,有亿万生灵,在绝望中,发出的那一声声微弱却坚韧的……无声的呼吸。
她没有停留,提着扫帚,悄然离去,身影融入更深的黑暗。
也就在那一刻,无人知晓的虚空之中,那团名为“阿灰”的残存意识,那由林闲签到系统演化而来的最终造物,感知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洪流。
那不是灵气,不是信仰之力,而是一种更本源、更磅礴的东西。
【检测到“概念级制度”已彻底落地】
【检测到“生存级信仰”已完全下沉】
【满足最终演化条件……启动】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