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殿内药香氤氲,陶炉腾起袅袅白烟,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白长老佝偻着背站在石案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最后一片千年朱果草碾成金粉,粉末簌簌落入砂锅时,竟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面前的砂锅里,深褐色的药汤正咕嘟作响,浮着几缕紫气——那是方才加进去的紫芝膏在融化,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
“小友,喝药了。”白长老端着青瓷碗走到竹榻前,浑浊的眼珠在药雾里微微发亮,声音低沉而温和。
他伸手托住林闲后颈,药碗凑到对方唇边时,指腹轻轻碰了碰林闲发烫的耳垂——这是他诊脉时发现的异常:按理说重伤之人该是凉透的,可林闲的皮肤下却像藏着团文火,触手温热却不灼人。
林闲睫毛剧烈颤动两下,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药汤。
苦涩立刻在舌尖炸开,他却咬着牙没哼出声,只让眼角沁出两滴泪,顺着鬓角滑进竹席缝里,留下淡淡湿痕。
白长老的目光始终锁在他喉结上,直到药碗见了底,才突然伸手按在他丹田位置。
“嗯?”白长老指尖一僵。
方才那碗药汤里的灵气,竟像泥牛入海般没了动静。
按理说,这等珍贵药材入体,该在经脉里掀起一阵热流才对。
他又运起三分灵识探入林闲体内,却只摸到一片温驯的气海——那些本该乱窜的乱气,不知何时已自行归位,连受损的经脉都结着细细的修复痕迹。
“白长老……”林闲虚虚抓住对方衣袖,声音弱得像游丝,带着几分虚弱与不安,“我是不是快死了?”
白长老低头看着那只青白的手,指节因用力泛着白,腕上还留着被王虎踹出来的青肿。
他突然想起方才诊脉时,这双看似脆弱的经脉里,竟流转着比外门弟子更精纯的灵气,仿佛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
“睡吧。”白长老抽回手,将锦被往上拉了拉,遮住林闲微颤的肩头,“明日再换副方子。”
他转身时,腰间药囊擦过竹榻,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空气中药香中又添了几分皮革与干草混杂的气息。
却在跨出门槛的瞬间顿住脚步——竹席上那滴泪,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不似普通泪水的清透,倒像……某种灵液蒸发后的痕迹。
“赵师兄?”药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带着几分迟疑。
林闲闭着眼,听着熟悉的脚步声逼近。
外门执事赵烈总爱把巡查令挂在腰间,走动时铜环相撞的脆响,他在杂役房听了十年,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伤得怎样?”赵烈的影子罩住竹榻,林闲能感觉到对方俯身时带起的风,混着外门弟子常用的青竹香,夹杂着一点汗味。
“谢师兄关心……”林闲缓缓睁眼,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声音嘶哑,“我就是……就是看大家都修炼,偷摸学了两招。
谁知道那破书……”他咳嗽起来,手背青筋凸起,胸腔里闷痛难忍,“那破书里的法子邪性,刚运功就疼得晕过去了。”
赵烈皱眉看向白长老:“白师叔,这杂役是不是脑子撞坏了?
淬体境都没到,学什么功法?”
白长老正盯着药炉里翻涌的药汤,闻言抬头时眼神已经恢复平和:“他经脉受损不重,养两日便好。”
赵烈又低头看了林闲片刻,见他额角还渗着冷汗,终究叹口气:“以后别瞎折腾了。
杂役有杂役的本分,修炼?”他嗤笑一声,“你当谁都能成仙?”
竹门被掀开又合上,铜环碰撞声渐远。
林闲望着头顶晃动的烛影,嘴角在锦被下微微扬起——赵烈的质疑,正是他要的效果。
越显得他蠢,越没人会深究那本“破书”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