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田镇教堂之劫的余波渐平,小镇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重建家园的忙碌中恢复了往日的烟火气。然而,九叔道场之内,气氛却比往日更加肃穆凝重。
道场后院,那间最为清静、布有聚灵阵法的静室,此刻门户紧闭。厚重的石门之上,九叔亲手贴上了三道紫金色的【封灵符】,隔绝内外气息。静室四周,四目道长带着秋生、文才、家乐、箐箐四人,以朱砂混合黑狗血,在地面刻画了一个巨大的、由八卦阵图与北斗七星阵嵌套而成的【护法灵阵】。阵眼处,埋设了数枚温养多年的玉符,散发出温润而坚韧的守护灵光。
静室内,九叔盘膝坐于蒲团之上。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藏青道袍,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前,一炉上品凝神香袅袅升腾,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淡淡清香。他双目微阖,面容沉静如水,周身气息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极致的收敛中酝酿着磅礴的伟力。
昨夜教堂废墟中的生死搏杀,与西洋圣力的碰撞,引动天光诛邪的感悟,以及最后那凝聚毕生修为、引动天地雷霆的诛魔一击…这一切,如同最猛烈的锤锻,将他道人境巅峰的瓶颈彻底撼动!那半步地师的门槛,已然清晰可见!此刻,正是水到渠成,冲击地师之境的最佳时机!
“嗡——!”
随着九叔心念沉入丹田,体内那早已凝练浑厚到极致的法力,如同沉睡的巨龙缓缓苏醒!一股浩瀚磅礴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毛孔中丝丝缕缕地透出!静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重!香炉中升腾的青烟都为之凝滞!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低沉而充满道韵的诵经声,如同大道纶音,在静室内缓缓响起。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引动着静室内布下的聚灵阵疯狂运转!道场乃至甘田镇周围稀薄的天地灵气,如同受到无形巨手的牵引,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淡青色气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透过石门缝隙,涌入静室,被九叔如同长鲸吸水般纳入体内!
静室外,护法灵阵光芒流转,将静室内溢出的磅礴气息牢牢锁住,同时也隔绝了外界一切可能的干扰。
四目道长盘膝坐在阵眼处,神色肃穆,赤霄法剑横于膝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秋生、文才等人更是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期待。他们知道,师父(师伯)正在冲击那传说中的地师之境!一旦成功,道场实力将发生质的飞跃!
道场前院,气氛则与后院的肃穆截然不同。
张棂星小小的身影端坐在主厅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上——原本属于九叔的位置。他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模仿着九叔平日里的威严神态,但那双过于清澈灵动的大眼睛,却总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孩童特有的狡黠。
在他面前,文才和秋生如同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地站着。
“文才师侄孙。”张棂星奶声奶气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昨日画的十张【静心符】,符胆歪斜,灵力涣散,如同蚯蚓爬沙!更有三张灵力失控,差点引火烧了符纸!如此心浮气躁,如何修道?”
文才胖脸一垮,哭丧着脸:“师叔祖…弟子…弟子昨夜没睡好…”
“没睡好?”张棂星小眉头一挑,“是想着镇东头李寡妇家的烧饼没吃着吧?”
“噗!”一旁的秋生没忍住,笑出了声。
文才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没…没有!弟子不敢!”
“哼!”张棂星小手一拍桌子(桌子太高,他只能拍到桌沿),“再画三十张!符胆端正,灵力均匀!画不完,午饭就别吃了!还有,把《清静经》抄写十遍!静心!静心懂不懂?”
“是…弟子遵命…”文才欲哭无泪,耷拉着脑袋,磨磨蹭蹭地走向书案。
“秋生师侄孙。”张棂星目光转向秋生。
秋生立刻挺直腰板,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师叔祖!弟子昨日罡步踏得可稳了!一口气踏了八十圈…”
“嗯,罡步踏得尚可。”张棂星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但你那【引气诀】运转时,气走膻中,意散神离!丹田气海如同漏勺,十成灵气进去,漏了七成!根基虚浮,如何冲击术士巅峰?”
秋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今日功课。”张棂星伸出两根白白嫩嫩的手指,“第一,持赤铜剑(加重训练剑),踏七星罡步绕后院疾行一百圈!步伐不准,气息不稳,重来!第二,于静室打坐,运转引气诀小周天三十六次!气感若不能凝练三成以上,晚饭也别吃了!”
“啊?一百圈?三十六次?”秋生脸都绿了。
“怎么?嫌少?”张棂星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不不不!弟子遵命!这就去!”秋生一个激灵,连忙抓起旁边一柄足有数十斤重的赤铜剑,哭丧着脸冲向后院。
看着两人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张棂星小脸上露出一丝“孺子可教”的满意神色。他跳下太师椅,背着小手,迈着方步,如同巡视领地的小大人,踱向后院角落那片被特意布置过的阴凉地。
小宝(灵童小僵尸)正抱着膝盖,蜷缩在一个小小的、铺着干艾草和菖蒲的蒲团上。它苍白的小脸上带着一丝百无聊赖,纯净的黑眼睛望着地上爬过的蚂蚁发呆。感应到张棂星靠近,它立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嗬…嗬…”它发出细微的、带着期待的气音。
“无聊了?”张棂星蹲下身,与小宝平视,小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他伸出小手,指尖法力流转,很快便凝聚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凉精纯气息的阴气珠。这阴气珠比之前的更加凝练,内里似乎还流转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金色光点。
小宝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它伸出苍白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阴气珠,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纯净的阴灵之气融入魂体,让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光吃可不行。”张棂星看着它满足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来,小宝,教你点好玩的。”
他站起身,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剑,左手掐了个简单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灵犀一点,示警通幽!敕!”
随着他指尖一点微弱的金光闪过,空气中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蚊蚋振翅般的“嗡”声。
“这叫【灵犀示警诀】。”张棂星解释道,“很简单,当你感觉到有危险,或者有特别讨厌的东西靠近时,掐这个诀,法力这样运转…”他放慢动作,耐心地演示着法力的流转路径和手诀的细微变化。
小宝歪着小脑袋,纯净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张棂星的动作,又低头看看自己僵硬的小手,似乎有些茫然。
“来,试试。”张棂星鼓励道。
小宝犹豫了一下,学着张棂星的样子,笨拙地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努力并拢,左手也试图掐诀,但动作僵硬扭曲,如同刚学写字的孩子。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用力声,小脸憋得有点发青(虽然它本来就是青的)。
“噗…”张棂星看着它那副努力又滑稽的样子,差点笑出声。他强忍着笑意,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小宝冰凉僵硬的小手,耐心地帮它调整手指的角度和力度,引导着它体内那微弱的阴灵之气按照特定的路线流转。
“对…就这样…法力不用多,一点点就好…集中精神…想着你最讨厌的东西…比如…嗯…文才师侄孙?”张棂星循循善诱。
小宝似乎听懂了“文才”两个字,黑眼睛眨了眨,小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虽然很细微)。它集中精神,按照张棂星的引导,再次尝试。
“嗡…”
这一次,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嗡鸣声,真的从它指尖传了出来!虽然金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但确确实实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