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为官一途,自然是以做事为结论,否则要这官做什么呢?”
高殷正襟危坐,对着臣子们训话。
人有好人坏人,官分清官浊官,但这官的分法却和人的道德不同,全凭上方两张口评说,九品中正制就是如此,由名为“中正”的官员对各地人才进行九品的打分评定,是为九品中正制。
自曹魏创立九品中正制以来,中正品第似乎有九等,然而实际上在运转的时候,只有上品和下品。
奇怪了,明明叫做九品中正制,理当有九品,光是上品就有上上、上中、上下三级,即一品二品三品的啊?
实际上,所谓的“上品”并不包括一品三品,而是专门指的二品。
这就涉及到中国源远流长的政治智慧了,上上的一品是留给圣人的,谁敢说自己是当世圣人呢?哪怕王莽再世,仲尼复生,他们都不敢承认,因为圣人的评价标准之一就是谦逊,承认的那一刻就不是圣人了,也因此无人可得上上一品的评价,那就不是人类可以拿到的,因此上中的二品是实际的最高。
而从晋初开始,上下的三品便已经不受尊敬,之后一律算是卑品。
三品都如此了,那之后的四五六七八九品自然也是下品,根本不入清流之眼,比如《宋书》的作者沈约就在书里说“凡厥衣冠,莫非二品,自此以还,遂成卑庶”,只有二品才算是上品,自三品以下全部属于卑品。
因此“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这句话,也可以翻译成“二品无寒门,三四五六七八九品无士族”,原因无他,二品被上层士族给牢牢把持了,这是从魏晋开始保持至今的良好习惯。
而二品的高士一旦多了起来,根据出身门户、政治权力以及门阀等第的区别,也同样会在内部进行新的划分:
帝室茂亲和高等士族称为“灼然二品”,即流量明星、当红炸子鸡,火得发烫,“门在灼然者”居于国家权力之顶,等级最高,最受优宠。
次之者为“门地二品”,表明这些人才通过家族或祖上官爵,又或者是当朝新贵而得到二品定语,略逊于灼然。
“二品堪才”再次之,他们既不是高门旧族,也不是当朝新贵,多为“累世豪强”的地方大姓和低等士族,加上自身的博学或济世才而列为二品,属于家世不算低,自身又能整活的有能人才,通常充任官品较低但仅限士族担任的官职。
因此九品中正制真正的等级序列,乃是“灼然二品”、“门地二品”、“二品堪才”、三四五六七八九品,直至流外等官吏。
高音不由得感慨,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中杯、大杯和超大杯啊。
既然分出了上下,官员就有清流和浊流之分,想象朝廷是一条巨大的河流,有品的在主流内,是为九品,而地方官吏则是支流及支流的支流,便是“流外”的浊流,流外有七等,这也就诞生了一条完美的鄙视链,二品鄙视三品到九品等流内官,九品流内官鄙夷七等流外官。
即便一开始,九品中正制的目的是单纯的评定人才优劣,也由于评审标准过于灵活和圆滑,最终反倒巩固了门阀政治,成为士庶分野的界标之一。
虽然魏晋已亡,但这些制度依旧通过各朝需要而流传了下来,并在北魏手中发扬光大,如今的齐周仍深受影响,例如齐国就仍以流内流外以及勋品划分,齐国的元旦大宴会,文武百官在九品以上的可以参加宴会,三品以上官员和开国公侯伯、即将上任的刺史登上大殿,与皇帝同殿,三品至九品的则在台阶之下,勋品官员则在端门之外。
正因为有不同的官品,才能排列出不同的尊卑,然而世家大族按照九品中正制肆意攫取高位,让“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成为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