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到了这日子。”
高孝瓘等人发笑,齐国制度,每年三月三,至尊穿常服登堂观赏射箭,太子和群臣斟酒举杯劝饮。
随后骅骝令奉上御马,有司奉上弓箭,等至尊射完,群臣再射箭,依据靶上箭获得赏赐。
而今虽然不在朝中,但这礼不可废,又是收买人心的好时机,因此高殷将城内无事的将领都叫了过来,准备了宴席,让他们在自己眼前射箭并赏赐,延续这一传统。
在礼制上略有过界,不过这是在战时,而且没有明说,性质更类私下聚会,更重要的是近年太子屡屡代替至尊出席宴会并主持,因此没有人对此有异议,在这小宴会中,与太子的关系也更紧密。
偶尔也要展现尊卑、顺便刷些好感度,这是皇家宫廷诸多繁琐礼节的真面目。
众将一边为射者的弓术拍手叫好,一边饮酒作乐,高殷作为主人,倒是没有多喝,饮了几杯后,带着诸主将到内堂议事,同时给将领们玩乐嬉闹的空间。
“我军两战得胜,周人必定惶恐,惧于我军,不敢冒进。”
高殷这还真不是瞎说,哪怕他不了解宇文邕,但六万援军先来送了五千的甲骑,已经折损了相当大的战力,剩下的主将只要不是白痴,都会担忧齐军的攻势,以坚守阵线为主,不敢轻易出来再和齐军野战,重蹈前锋的惨剧。
说到底,现在的周国也不敢进取,在宇文护和突厥联手之前,周国都没有余力向齐国发动战争。
甚至护子哥都是被迫的,他也不想和齐国打。
“西贼不敢来,我们就去找他们。”高殷掐指算算:“斛律兄弟已经在路上。”
高延宗和兄长面面相觑:“哪条路?”
“当然是去柏谷城的路上了。”
斛律光此时已经率部,绕行齐国领地下的东雍州内、汾水北岸的正平郡城,继而准备攻打汾水之南的柏壁。
柏壁就是柏谷城,在新绛县西南二十里处,旧魏时期东雍州州治与正平郡郡治始终在汾北的临汾城,而西魏夺取汾南后,先将东雍州州治设置在了龙头城,之后又设置在柏壁,与齐国遥遥相抗。
正平郡这块地方是河东地区的北方门户与交通枢纽,涑水道、汾阴道都汇集此处,周军控制此郡,就能御敌于国门之外,还能溯着汾河而上,水陆并行进攻晋阳。
而对齐国来说,若是全据此郡,就能通过龙头城后方的峡谷进入运城盆地,沿涑水道走蒲阪津进入关中,也可以走龙门渡河入关中,战略价值极大,对两国来说都是山西必吃榜。
即便不征讨河东,齐军也能出龙头,侵扰周军的盐矿。
《汉书·地理志》称:“河东土地平易,有盐铁之矿”,整个运城盆地面积有三千平方公里,盆地大部曾经是湖泊,留下了很厚的食盐和石膏沉积,湖水干涸后,这些食盐萎缩于中条山的凹陷带,构成了后世盛产盐硝的解池、硝池等盐湖。
《史记·货殖列传》则说:“山东食海盐,山西食盐卤”,指的就是河东之地的盐池,储量巨大,加工程序简单方便,是内陆最大的产盐地,带来的利润极其可观,是西魏财赋收入的重要来源。北魏曾想取消河东盐税,即刻就有大臣上疏反对,说河东盐税换算成绢,则一年当有至少三十万匹的收入,“一失盐池、三军乏食”,应“宝而守之”。
虽然他说的有些夸张,但形容河东盐池则恰恰好,从北魏时就专门给此处设立了盐池都尉,常年带领上千士兵驻守,早年间高欢两次要夺取盐池,都被盐池都将给击退。
军人也是人,是人就要吃饭,因此军事是政治问题的同时,又往往是经济问题。如今攻克龙头,齐军就能时不时南下打草谷、侵扰盐池,反正自东魏时起高王就没拿到,既然齐国得不到的,周国也休想到手!
周国的经济将再次受到严重打击,即便计算不了对周国财政的总体破坏,至少他们的河东兵是不能好好吃饭了,盐都加不起,总会被齐国拼经济所摧垮。
这就是为什么龙头城要留重兵把守,以防周军再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