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石头年纪最小,起初还不太适应酒的辛辣,常常被呛得龇牙咧嘴。
但现在,他也学会了小口慢酌,甚至能说出些门道。
“我还是觉得前些日子弄到的那种糯米甜酒好喝,虽然劲道不大,但入口绵甜,带着点粮食的清香,喝完了嘴里也不发苦。可惜那玩意儿金贵,不好弄。”
他喝了一口,脸颊微红,眼神却有些黯淡,“以前在家,总盼着长大,盼着出来见世面,学本事,光宗耀祖。可现在……这仙家宗门,跟我爹说的故事里一点都不一样。没有飞来飞去的仙人,没有点石成金的法术,只有劈不完的柴。”
他声音低了下去,“有时候真想家,想我娘做的热汤面……”
他们不仅自己品,还从那些换酒给他们的老行走口中,听来了不少关于酒的典故趣闻。
比如,哪种烧刀子是用高粱还是麦麸酿的主料,哪种土酒又有什么特殊的过香秘法。
甚至某个牌子的劣酒因为掺水太多,被人戏称为“望月流”,意思是酒水清澈得能透过它看见月亮,
又或者某地特产的果酒,传说是一位痴情女子为情郎所酿,带着相思的滋味。
“听老王头说,这闷倒驴,在凡俗军伍里可是硬通货,三碗下去,铁打的汉子也得趴窝!”
石柱晃着脑袋,卖弄着新学来的知识,试图驱散一些沉闷的气氛。
“还有那三碗不过岗,说的就是一种烈酒,寻常人喝了,连山岗都过不去!咱们现在,别说三碗,一碗下去,也过不去这行走院的坎儿啊!”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声中带着苦涩。
“要是能像那些内门弟子一样,能御剑飞行,能学真正的仙法就好了。”
刘石头带着几分憧憬,又迅速被现实打败,“可咱们连字都认不全,人家怎么会教我们。”
张铁牛又闷了一口酒,声音嘶哑:“仙法?别想了。能在这里混口饭吃,熬到年限,平平安安回家,娶个媳妇生个娃,就不错了。”
“罗大哥,你也来点?”李石柱举起酒碗,看向静静坐在床沿,似乎在闭目养神的罗宇。
罗宇缓缓睁开眼,接过酒碗,浅尝了一口。
酒液粗劣,入口辛辣,带着一股浓重的杂味,与他前几世饮过的那些琼浆玉液、灵泉佳酿,简直有云泥之别。
然而,听着少年们带着酒意的真情流露,感受着那份最原始的粗犷和直接,罗宇心中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与家乡的伙伴们,在丰收的夜晚,围着篝火,喝着自家酿的米酒,畅谈着不切实际的梦想。
那是他轮回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片段。
这些少年此刻的迷茫、苦闷和对未来的渺茫期盼,何尝不是另一种真实的人生。
“这酒,倒也烈性。”罗宇放下酒碗,淡淡说道。
他并不阻止李石柱等人饮酒。
他明白,对于这些正处在人生最迷茫、最压抑阶段的少年来说,酒精或许是他们暂时忘却烦恼、麻痹痛苦的唯一途径。
这些关于酒的知识和趣谈,这些酒后吐露的真言,也成了他们贫瘠生活中少有的乐趣和慰藉。
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品尝过其中的苦涩与无奈,才能真正明白生活的真谛。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简陋的窗棂,洒在地面上,酒气混杂着少年们低低的谈笑声与叹息声,为这压抑的行走院,带来了一丝短暂而真实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