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继续道:“俺们村里,穷是穷,可里正分粮食的时候,那也是明明白白的,谁家几口人,该得多少就是多少,顶多也就是里正自己多占点,也没……也没这么多弯弯绕绕,还要看这个脸色,防那个算计。”
“都说仙门是清静之地,修的是大道,可俺瞅着,这杂役院里,为了一块下品灵石,争得头破血流。这……这跟俺们村里那些长舌妇为了半篮子鸡蛋吵翻天,有啥区别?不,比那还厉害!芝麻绿豆大的事儿,都能抠搜半天,还要防着被人下绊子。”
李石柱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俺还以为进了仙门,就能学真本事,就能……就能不被人欺负,挺直腰杆做人。结果呢?还是被人捏在手里,连那点嚼谷都得看人脸色,说扣就扣,说少就少,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这修的哪门子仙,求的哪门子道啊?”
王猛被李石柱这番醉话问得一愣,旁边的几个老行走也沉默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一个疤脸老行走叹了口气,拍了拍李石柱的肩膀。
“兄弟,你喝多了,仙门也是人待的地方,只要是人待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规矩,就有腌臢事。你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真传弟子就不用争了?他们争得更狠!咱们这杂役院,不过是仙门最底层罢了,看到的自然也是最现实的东西。”
王猛也回过神来,拍着罗宇的肩膀,大着舌头,眼神却异常清明地说道。
“罗宇师弟,你是个聪明人,比石头他们看得透。记住猛哥的话,能忍则忍,不要强出头。马师兄那人,看着凶,脾气也暴躁,其实最重宗门规矩,也最怕麻烦。只要不给他惹出天大的乱子,他一般也不会把人往死里整。”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罗宇耳边,带着浓重的酒气。
“至于那个钱扒皮……哼,他要是敢做得太过火,搜刮得太狠,让你们活不下去,你们……你们就想法子,搜集证据,捅到马师兄那里去!记住,得有真凭实据,不然……不然就是白搭!马师兄虽然也贪,但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影响他的位置。”
罗宇点了点头,眼神沉静,认真道:“多谢猛哥指点,师弟记下了。”
这顿告别饭,一直吃到深夜。
油灯的灯油都快要燃尽,火苗奄奄一息地跳动着,桌上的酒菜也所剩无几。
王猛和那几位老行走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靠在墙边或床沿,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胡言乱语,说着一些过往的得意事或者抱怨。
李石柱也喝了不少,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张铁牛则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丝憨厚的笑意,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刘石头也有些晕乎乎的,眼神迷离,靠在李石柱身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罗宇自始至终没有喝多少酒,他扶起已经站不稳的李石柱,又招呼着刘石头,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的王猛等人,心中暗叹一声。
他将桌上的残羹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用破碗盖好,然后才搀扶着李石柱,拉着刘石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将他们带回了自己的屋子。
张铁牛则被那几个还有些许清醒的老行走架回去了。
窗外,月明星稀,夜空格外深邃。
微凉的夜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带着一丝山林的寒意,吹散了屋内的酒气,也让罗宇的头脑更加清醒。
李石柱醉后的那番话,虽然粗鄙,却也道出了几分残酷的现实。
所谓的仙门,并非净土,依旧充满了人世间的勾心斗角和利益倾轧,甚至因为力量的存在,这种争斗更加赤裸和残酷。
而想要避开这些蝇营狗苟,唯有站到高处,得见长生,这也是罗宇所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