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站起来,送走了王德发之后,对胡连作揖,道:“胡大哥清晨过来,可是有事?”
“是。确实有一事过来向总教官请教。”
这已经是胡连第二次称呼方宁为“总教官”。这个称呼黑熊岭的人都很熟悉,但人们都当是一时之间柳青云性起给方宁封的,都不怎么在意,更习惯称呼方宁为“宁哥儿”。
如今,只有胡连还认准“总教官”这个称呼,让方宁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坚守黑熊岭的日日夜夜就在昨天似的。
“胡大哥,你也可以称呼我宁哥儿,咱们也都是兄弟,军中好汉,不必拘束。”
“非也,非也。若总教官只想做这个黑熊岭的总教官,那么称呼为宁哥儿,自然可以。但若你的目标远超总教官,那么,称呼总教官只能是对你现阶段的一个尊称认可,日后称呼定然改变。”
看着胡连一板一眼的表情,方宁心中一动。
“胡大哥何出此言?”
胡连却往前凑了两步,压低声音说道:“胡某想求一份从龙之功。”
“你说什么?”
方宁身子一震,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眼前的胡连。
“胡连,你知道这话是什么罪过吗?”
方宁脸上瞬间堆起惊怒,仿佛被这大逆不道的话吓住了。但他的心里却翻起惊涛。
这胡连平日里掌管黑熊岭粮米油盐军功户籍,身为柳青云的心腹,看着比谁都本分胆小,竟藏着这般野心?
胡连反倒笑了,抚着山羊胡说道:“你又何必装腔作势?如今这天下,北境草原寇边,南疆土司作乱,京城里官吏盘剥,老百姓连糠都吃不上,各地流寇四起,这不是乱世是什么?惟有乱世里,才有真英雄出头的机会。”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方宁,一字一句地道:“胡某在军中打混了五年,见过的百户、千户、将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没见过谁像你这样,坚守黑熊岭,九台城大捷,烧粮库、斩叛官,不动声色就搅动北疆风云。你这龙行虎步的气势,藏是藏不住的。”
方宁一拍桌子站起来,声音陡然拔高:“放肆!胡连,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我不过是守边的军卒,只想保一方安宁,哪有你说的这些混账心思?”
“若是真混账,宁哥儿此刻该拔刀斩了我胡连这颗狗头了。”
胡连却丝毫不惧,反而往前又走半步,气势丝毫不弱。
“你没杀我,就说明我说的,恰好戳中了你心里的东西。我承认,我以前根本没有注意到过,甚至我也以为我可能会在军中文吏这个位置上混吃等死,直到你突然出现,展现出来的无与伦比的魄力和能力,让我看到了只有史书上才记载过的那些逐鹿中原的英雄豪杰。”
“我胡连是不想再沉沦下去,因此,就要抓住这个机会,跟着你一起成就王霸之业。”
方宁盯着胡连看了半晌,看到这个军中唯一文吏的目光坚定如磐石,终于慢慢坐下,语气也沉下来。
“我只想守着黑熊岭,守着身边的人,过几天安稳日子。升官发财?那是天命,强求不来。”
“升官发财从来不是你的上限,只是路子。”
胡连摇头,声音压得更低。
“你烧上阳城的粮,杀了上官方寸,立下了赫赫威名。你弄那信誉券,是聚民财,以图更大。你身边王德发、贺子丹能死力相护,是得人心。做这些哪是只想过安稳日子的人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