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漫天的云霞也褪去了金色的华光,王愔之焦急地在庄外等待。
好在一阵车轱辘声传来,一辆马车映入眼帘,后面跟着薛银瓶、奴奴与薛丽妃,都骑着马,还有十来名自家部曲随行,不由徐徐松了口气。
奴奴探头向马车笑道:“我就说吧,郎君肯定会翘首以盼呢。”
“犯得着这样小心吗?”
谢月镜嘀咕了句,就急唤:“停车!”
马车徐徐停住,淑慎与采薇挽着她下了车。
谢月镜甩开二女,提起裙裾,向王愔之小跑而去,眉眼间洋溢着掩藏不住的笑意,却是哼道:“郎君仔细瞧瞧,妾可曾少了一根头发。”
“那我倒是要好好看一看!”
王愔之一把抱住谢月镜那纤细的腰肢,原地转起了圈子。
秀发随着转圈飞舞,如兰似麝的幽香袭来,王愔之暗暗感慨,二十岁的辣妈啊!
“啊,快放下妾!”
谢月镜尖叫起来。
王愔之这才将她放下。
“辣眼睛!”
奴奴和薛丽妃同时拿手遮住眼睛,却是透过指缝偷看。
谢月镜俏面一红,想要挣开王愔之,却仍是被牵着手。
薛银瓶心里有些微微黯然,正要若无其事走过去的时候,王愔之却一把将她牵住。
顿时,薛银瓶心里发慌,毕竟谢月镜是主母,还不知道她与王愔之已经在一起了呢。
谢月镜现出若有所思之色,随即笑道:“姊姊这些年来,一直在郎君身边照料着,只是委屈了姊姊,暂时没有名份啦!”
薛银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心里一松,紧张地捏着王愔之的手掌。
王愔之一手牵着一个,徐徐往庄里走。
谢月镜又道:“其实皇后挺可怜的,茕茕孑立,孤身一人,终日与青灯古佛相伴,郎君不是要默写金刚经么,妾也跟着一起抄,给皇后送一份。”
其实王愔之不太赞成谢月镜与王神爱过多来往,这倒不是忌惮王神爱的身份,他与桓玄彻底撕破脸只隔着一层纸了。
主要是担心谢月镜总是出门,很容易被伏击。
不过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下回去我多派些人手保护娘子。”
“嗯!”
谢月镜点了点头,问道:“明日大朝会,郎君去么?”
“不去!”
王愔之不假思索道:“桓玄可以带班剑二十人,甲杖两百人上殿,我功夫再好,也非百人之敌,还是不去参见主上了。”
谢月镜放下心来,她也担心夫郎头一热,嚷嚷着要去上殿,那就麻烦了。
果然,事后听谢混提起,桓玄东张西望了一阵子,有那么片刻,现出了失望之色。
呵!
桓玄竖子,你爹桓温都不敢进宫啊,想逛我进宫?
简直是笑话。
而桓玄也未在朝堂上对北府诸将动手,毕竟北府军要一步步的图谋,在接受了恭贺,散朝之后,就让他们自归京口。
王愔之这些天,未再出门了,潜心默写《金刚经》,谢月镜、贺江梅与禇灵媛跟着抄写,一共录出四份。
一份给母亲。
一份给谢公义。
一份给禇灵媛的母亲谢氏,还有一份由谢月镜带进宫,给王神爱。
王神爱虽然心灵已经扭曲,但到底这两年来佛经没白读,在佛法上的造诣还是很深的,一看就爱不释手。
“这经有什么好?”
谢月镜不解道。
王神爱微微笑道:“金刚经从头到尾,只阐述了四句真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其主旨乃缘生性空。
而慧远禅师法承竺道潜的的本无异宗,虽然开般若学派之先河,主张心物俱无、本性空寂、无在有先、有在无后。
可是与缘生性空相比,终究是有偏于般若性空的本意。
毕竟沙门证的是空性,论及有无,空寂何在,实是落了下乘。
月奴,你那夫郎真了不得呢,居然能悟出缘生性空之意,想必精通佛法,若是让禅师见着,怕是会见猎心喜,非得辨他个十天十夜不可。”
竺道潜是王导族弟,自小好沙门,并为自己改名为法深,因当时沙门大德道人多为竺为姓,遂改姓竺,取法号道潜。
“噗嗤!”
谢月镜掩嘴一笑:“慧远禅师怕是见不到王郎了,我们月底就会离开建康。”
王神家的眸光有些怅然,毕竟谢月镜是唯一能陪她说话的人了,今次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