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孙恩会不会有意攻打京口?”
突然王愔之回想起当初的猜测,不由问道。
“这……”
郗绍迟疑道:“仆以为,孙恩或不至于丧心病狂至此。”
王愔之笑道:“表兄莫要忘了,孙恩初凭数百贼就敢举事,今刘牢之又率主力远赴彭城,若换了我,也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去攻打京口。”
郗绍想想,还真有这可能,如能攻下京口,不仅可尽掠北府军数十年来的积蓄,还打开了建康的东大门。
由京口往建康,一片坦途,畅通无阻。
孙恩能抵挡这份诱惑吗?
于是道:“假使孙恩真有攻打京口之意,督帅该当如何?”
王愔之沉声道:“暂时只是猜测,先走一步看一步,况且刘牢之虽带走了主力,但京口民风剽悍,并非全无抵挡之力。
不过无论如何,我军都得先拨去对面的贼寨,否则难以动弹。”
他越发的确认,徐道覆立寨的唯一目地就是为了牵制自己,偏短时间内,没法大举进攻。
说到底,是孙恩的兵太多了,即便不计伤亡的拨下营寨,孙恩可以在后方再立一寨,一座座的拨过去,何时是个尽头,伤亡能否承受?
他希望与孙恩阵列于野,一决胜负。
可惜,孙恩全无出战之意,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也许孙恩的战略目标真是京口。
如今只能待孙恩主力尽出之后,再拨去此寨,攻克上虞。
“下雪了!”
突然薛银瓶惊喜的伸出手。
天空中,洒下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而会稽这个地方,罕有降雪。
顿时,人人面现喜色。
这意味着爆发蝗灾的可能性大幅降低。
雪越下越大,山顶地面,已经被白雪覆盖,天地间一片苍茫,只余呼啸的北风,双方也有默契的罢兵休战,各回营寨。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如进了雪窝,每隔段时间就下场雪,天气寒冷,地面泥泞难行,不过煤炉已经推广开来。
山阴士庶,用了都说好。
而王愔之,也没有回过阳羡,只与谢月镜以书信往来,让他意外的是,归荑与女史都怀上了。
这可是又喜又忧啊。
作为一个男人,开枝散叶是生物本能,自然是欢喜的,可若是二女中诞下一个男婴,怕是谢月镜会不好受。
事实上任何一个大家族,庶长子都是极其敏感的存在,这种事完全靠天,并非人力所能决定。
王愔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看天意吧。
不觉中,又是一年过去,时值五月,正是冬小麦收割之时,整个会稽,风声鹤唳,各家高度警戒,田间地头不论早晚,都有人守护。
……
五月十四!
建康太极殿!
尽管明日才是五月十五,朔望朝会的召开日,但昨夜,王凝之的急报已经送入宫中,言孙恩于五月十二从余姚出海,千帆万幢,沿海岸线北上。
事态紧急,大朝会不得不提前举行。
上首,天子司马德宗依旧带着孩童般的纯真笑容,左顾右盼,自娱自乐,皇后王神爱也挂着招牌式的淡漠表情,人前人后,始终是一副冰山女神的模样。
下首诸公议论纷纷,嗡嗡声不绝于耳。
“诸公安静!”
司马道子双手一压,大声道:“今乃五月十四,据叔平上表已过两日,会稽再临凶危,须发兵援之,多说何益?”
“哼!”
司马元显哼道:“去岁本已荡平孙贼,但刘牢之纵兵劫掠,错失良机,致使孙贼率主力逃回甬东诸岛,后又掠晋安建安两郡,掠得大量丁口财货,今卷土重来,皆刘牢之之过也!”
群臣愕然!
眼下追责刘牢之还有什么意义,人家在彭城呢。
谢琰拱手道:“世子所言甚是,老夫窃以为,可给予刘牢之将功补过之机,请朝庭下诏,命其率北府主力回返,老夫再领禁军出征,左右调和,相忍为国,以备北府与会稽再生龌龃,影响到剿灭孙恩的大局。”
刘牢之虽然不可靠,却只能如此。
司马道子把目光投向王神爱。
“准!”
王神爱轻启朱唇。
王珣又道:“瑗度,禁军能战者可知其数?刘牢之纵奉诏,领军回返最快也须月余,远水已不及救近火,凭朝廷与会稽的兵力,能否击溃孙恩?”
“这....”
事关国本,谢琰也不敢胡乱保证,细细寻思了好半晌,才道:“仆所掌禁军,已达三万五千,三日小操,十日大操,堪为一战,而王愔之整合会稽士民,亦勤于练兵,料来,抵挡个月余不难。
仆领两万五千军出征,连同会稽军,虽不及孙逆兵多将广,但孙逆所部,皆为乌合之众,又由海岛而来,粮草不慧,只须镇之以静,阻止他劫掠就食,可令其军心动摇,或不战自溃,或与会稽配合发起总攻,可一举破贼!”
“好,有此良策,贼众焉能不破?”
王珣大叫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