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黄志诚沉默了足足有十秒。
久到周凡甚至能听到他那边压抑的呼吸声，和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香烟的声音。
“你…你想来我们O记，旁听案件分析会？”黄志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了，这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O记是什么地方？
港岛皇家警察的精英部门，专门对付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
这里面随便一份文件拿出去都是绝密，随便一个案子都牵扯着港岛地下世界的腥风血雨。
一个电影明星，一个靠演悍匪出名的家伙，说要来这里“体验生活”？
黄志诚捏着电话，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黄sir，你应该知道，我演戏，向来追求极致的真实。”周凡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说服力，“悍匪陈雄，我能演活他，是因为我懂那些烂仔在想什么。”
“现在，我要演警察李文斌。一个S级的角色，一个真正的秩序化身。如果我不懂一个真正的O记阿sir是怎么思考，怎么追凶，怎么在蛛丝马迹里撕开罪恶的口子，我演出来的，只是一个穿着警服的空壳。”
“我要的，是灵魂。”
周凡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平静，却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黄志诚狠狠吸了一口烟，呛得自己咳嗽起来。
他想拒绝。
一百个理由，一千个理由可以拒绝。
但他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周凡的脸。
是这个男人，把他从一个边缘化的警长，一路推到了O记高级督察的位置。
是这个男人，给了他无数关键的情报，让他获得无数的功劳。
也是这个男人，给了自己调查当年那件案子的机会...
没有周凡，就没有他黄志诚的今天。
这份人情，比天大。
“妈的……”黄志诚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在骂谁，“你这家伙，永远都知道怎么拿捏我。”
他将烟头狠狠按在烟灰缸里，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我不能保证你能参加最高级别的会议，但……普通的案件分析会，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警队心理顾问’的身份旁听。”
“不过我警告你，周凡。在里面，你只能带耳朵和眼睛，不能带嘴巴。听到了吗？”
“多谢，黄sir。”周凡的嘴角勾起。
“谢个屁！我迟早要被你这家伙害死！”
黄志诚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挂断电话，开始头疼怎么让这件事更加合理。
周凡放下电话，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ICAC是猎犬，那他就先去猎犬的老巢，学学怎么做个顶级的猎人。
……
与此同时。
观塘，一座毫不起眼的工业大厦顶层。
这里挂着“良辰贸易有限公司”的牌子，看起来和这栋大厦里上百家做着出口贸易的小公司没什么两样。
但在公司最深处，一间装修得如同英式书房的办公室里。
一个穿着手工定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和林良有着几乎一模一样面孔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用银质小刀，切着一个产自日本静冈的蜜瓜。
他的动作优雅，精准，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他的面前，放着一份刚刚传真过来的报告。
报告的内容，正是关于“陈金水”与葵涌货场那场大火的完整始末。
报告很详细。
详细到炮哥是如何被引诱，如何调动人手，甚至连黄志诚的O记是怎样在最恰当的时间点切入，都分析得清清楚楚。
最终的结论是：
警方介入速度极快，行动目标明确，现场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有效线索。
那批价值数千万的“四号仔”，连同那个南洋来的水鱼“陈金水”，一同人间蒸发。
良辰贸易，人货两空。
“啪。”
银质小刀轻轻放在骨瓷盘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人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拿起那份报告，又看了一遍。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懊恼，甚至连一点情绪波动都看不到。
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陈金水”这个名字。
“有意思。”
他轻声说。
“能提前布好局，引炮哥这条蠢鱼入网。”
“能算准O记的反应时间，在警察赶到前从容脱身。”
“还能带着那么大一批货，在全港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垂手站立的手下，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猎人发现珍奇猎物时的兴奋。
“你觉得，这是一个普通南洋水鱼能做到的事？”
手下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不是水鱼，这是一条龙。一条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过江猛龙。”
男人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如同火柴盒般的建筑。
“派人去江湖上发追杀令，去找回那批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