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黎明冲刷得稀薄,九龙城寨的腥臭与喧嚣在晨光中苏醒。
周凡走出那栋密不透风的唐楼,身后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
郑丹瑞开着车,在楼下安静地等候。他看着周凡坐进副驾,男人脸上的平静之下,是压抑不住的疲惫和冰冷的杀意。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去医院。”周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车子没有开往中环的九鼎集团,而是驶向了广华医院。
九鼎集团包下了整整一层,用作临时救治和安置的场所。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安静得令人窒息。
受伤的兄弟们大多已经处理好伤口,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
死去兄弟的遗体,则被整齐地摆放在另一间临时改造的停灵间,盖着白布。
周凡一路走过去,没有说话。
过山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高高吊起。他那张癫狂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阴沉。
洪豹靠墙站着,手臂缠满绷带,另一只手夹着烟,烟雾缭绕。
阿杰蹲在停灵间的门口,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那十几张白布。
周凡走到过山虎面前,蹲下身,亲自检查了一下他腿上的石膏和伤口报告。
“哈哈...死唔去。”过山虎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死咗,我都要把你从要你收租。”
过山-虎咧了咧嘴,想笑,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表情扭曲了一下,最终化为沉默。
周凡站起身,走到阿杰身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了一根过去,又亲手为他点上。
阿杰猛吸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这个在西贡码头刀山火海里杀出来都未曾眨眼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周凡没有劝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任由他发泄。许久,他才低声说了一句:“呢条数,我同你一齐计。”
郑丹瑞拿着一份文件,快步走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凡哥,抚恤金的初步方案出来了,按照您说的,最高标准的十倍。另外,受伤兄弟的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
“不够。”周凡打断了他。
他环视着走廊里或躺或坐的兄弟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所有牺牲的兄弟,除了十倍抚恤金,他们的子女,从幼稚园到大学,所有学费、生活费,九鼎包了。他们的父母,九鼎养到送终。他们的家人,如果想工作,九-鼎会安排最好的岗位。”
“所有受伤的兄弟,除了全部医疗费用,每人额外再发一百万港币的慰问金。这次行动,所有人,官升一级,薪水加倍,记一等功。”
“告诉所有人,我周凡的人,命,就系金贵!”
一番话,没有慷慨激昂的语调,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千层浪。
走廊里,那些原本眼神麻木、心如死灰的汉子们,眼中渐渐重新燃起了光。
他们看着周凡,眼神里,除了敬畏,更多了一份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