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丹瑞办事,一向很有效率。
尤其是在他熟悉的地盘,用他熟悉的方式。
中环的精英或许懂得如何看懂K线图,但只有在油尖旺和古惑仔经常接触的人才明白,怎么在盘根错节的人际网络里,捞出一条真正有用的信息。
地点是庙街的一家大排档,时间是凌晨一点。
空气里弥漫着锅气和烟火气,豉椒炒蚬的香、避风塘炒蟹的辣,混着啤酒的麦香和男人汗水的咸湿,构成了一幅生猛的、属于港岛夜晚的浮世绘。
郑丹瑞面前坐着一个瘦得像猴的男人,人称“针孔明”。此人是和联胜的“白纸扇”,不管事,不扎职,专做情报买卖。
他和以前的蛇仔明很像,只是他更加的专业,信息的渠道也更加强大。
在社团里,打仔管杀,揸数管钱,而他们这类人,管的是消息。
“瑞哥,咩风把你吹到我这个小档口来了?你现在可是九鼎集团CEO,在中环吹着冷气,数着美金,还记得我们这些在街边食尘的兄弟?”针孔明一边用牙签剔着牙,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郑丹瑞没理他的调侃,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马票,推了过去。
“沙田马场,昨天,第三场,第七号马,镜中影。”郑丹瑞言简意赅,“我要买这张马票的人,所有资料。”
针孔明拿起那张马票,凑到昏黄的灯泡下看了看,嘿嘿一笑:“瑞哥,你这可就为难我了。马会那种地方,都是有钱人的地盘,我们这种烂仔,进去都要被保安打出来。再说,每天买马的人成千上万,想找一个,大海捞针啊。”
郑丹瑞不说话,只是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
“两万。订金。”
针孔明的眼睛亮了。他放下马票,拿起信封掂了掂,脸上的笑容瞬间真诚了许多。
“瑞哥你放心,就算是大海,我也给你把那根针捞出来!不过……这事不好办,我得去找马会的内鬼,价钱嘛……”
“事成之后,再给三万。”郑丹瑞端起一杯蓝妹啤酒,喝了一口,“我要知道她从哪里来,住在哪间酒店,用的是什么身份。我要她昨天在马场里,每一分钟的行踪录像。”
“她?”针孔明捕捉到了关键词。
“一个女人。”
“好嘞!”针孔明把信封塞进怀里,拍着胸脯保证,“瑞哥你等我消息。最多三天,我把她底裤是什么颜色都给你查出来!”
打发了针孔明,郑丹瑞开着车,却没有直接回公司。
他路过周凡在油麻地的那栋唐楼,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车。他看到排骨、通宵明和大旧辉三个人,正被过山虎罚在楼下扎马步。
过山虎抱着臂,像一尊铁塔,嘴里叼着根牙签,训斥道:“同你们讲过几多次了?收数,最紧要系咩?系气势!你哋睇睇自己个样,一个瘦得像晾衫竹,一个头发乱得像鸡窝,还有一个,肥得走路都喘气!租客见到你哋,唔系惊,系想笑啊!”
排骨欲哭无泪:“虎哥,我哋试过啦。上次学你,去一个租客门口,想学你那样瞪着他。结果我眼睛太干,瞪了不到十秒钟,眼泪就流出来了。那个租客以为我屋企人过身,还反过来安慰我,塞给我二十块钱……”
通宵明也一脸委屈:“我学凡哥电影里那样,戴个墨镜,穿件风衣,结果出门被风一吹,假发都飞走了……”
大旧辉最惨,瓮声瓮气地说:“虎哥让我练习用眼神杀人,我去街市猪肉档,对着一块猪肉练了半个钟头,结果猪肉佬以为我想偷他的肉,抄起斩骨刀追了我三条街……”
郑丹瑞在车里听得嘴角抽搐,这几个活宝,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他摇摇头,发动车子离开。
两天后,郑丹瑞将一份文件放在了周凡的办公桌上。
“凡哥,查到了。”
周凡正在看《金融大鳄》后续的剧本,闻言抬起头。
“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