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仔,警察总部。
O记总警司办公室,曾经属于简志华的权力中心,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黄志明坐在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感觉自己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他才刚刚暂代这个位置,屁股还没坐热。
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在过去一个小时里,已经像催命符一样响了七次。
每一次,电话那头传来的,都是港督府那些鬼佬秘书,或者政治部高层那不阴不阳的声音。
“黄Sir,这件事影响太大,要顾全大局啊。”
“Yellow,besart。有些事,不适合摆在台面上讲。”
“黄志明,你现在代表的是皇家警察的颜面,不要做让大家下不来台的事。”
没有一句是命令,但每一句,都比命令更让人脊背发凉。
手下的伙计们,人心惶惶。
刚才,他的得意门生,一名年轻的见习督察,敲门进来,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黄Sir,楼下CID那帮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唔对路,说我们O记自己人搞自己人,不讲道义。”
“还有,政治部那边,把我们申请的调查员,驳回了一半。”
黄志明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
他摘下警帽,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右耳深处,那片在六七暴动中被炸弹震坏的鼓膜,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官僚压力。
这是一张无形的大网。
一张由殖民地最高权力编织而成,要将简志华这条鲨鱼,重新捞回海里的大网。
他黄志明,不过是网前一只不自量力的螳螂。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角相框里,那张泛黄的照片上。
照片里,他的女儿黄佳佳笑得天真烂漫。
就是为了这个笑容,为了那桩被权力强行抹去的血案,他才不惜一切,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现在,他离真相,只差最后一步。
“叮铃铃——!”
那台红色的电话,再次尖锐地咆哮起来。
黄志明猛地抓起电话,不等对方开口,用沙哑的声音低吼道:
“我叫黄志明,皇家香港警察队,署理总警司!”
“我办案,只讲证据,不讲大局!”
“砰!”
他狠狠地,将电话砸了回去。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寂静。
……
九龙,秘密安全屋。
周凡推开一扇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空气清冷得像冰窖。
一个金发蓝眸的女人,正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摆着一副拆解开的勃朗宁手枪,每一枚零件都被她用白布擦拭得锃亮,然后按照结构顺序,一丝不苟地重新排列。
她就是“夜莺”,那个顶着林瑶代号的克格勃特工。
听到开门声,她没有抬头,只是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开口。
“芬奇爵士的发布会,我看了。”
“很精彩的表演,典型的帝国主义叙事风格。将侵略包装成守护,将罪犯美化成骑士。”
周凡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荆棘计划,你知道多少?”
夜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终于抬起头。
那双宝石般的蓝色眼眸,在黑暗中,像两簇鬼火,平静地注视着周凡。
“知道一些。”
“MI6在七十年代末期,针对港岛回归问题,制定的一个半废弃的行动代号。核心是渗透、控制、在必要时,制造混乱,以保证大英帝国在撤离后,依旧能保留对这片远东领土的影响力。”
“简志华,就是他们选中的,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夜莺的语速很平稳,像是在背诵一份枯燥的报告。
“但简志华的胃口太大,他早就把‘荆棘计划’,当成了他自己的私人工具,用来敛财,用来清除异己。芬奇这次来,表面上是保简志华,实际上,是来给MI6清理门户的。”
“他不止是个律师。”
夜莺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他是MI6的清道夫。”
“他的工作,不是打赢官司,而是抹掉所有不该存在的痕迹,以及……知道那些痕迹存在的人。”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
周凡的指尖,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他们这么大费周章,不惜让一个御用大律师亲自下场,也要保住简志华。就因为他知道‘荆棘计划’?”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