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泰晤士河畔，一栋毫不起眼的老旧建筑地下。
这里没有窗户，空气中弥漫着恒温空调系统送出的，带着淡淡臭氧味道的干燥冷风。
装修风格是冰冷的极简主义，拉丝不锈钢与磨砂玻璃构成了这里的一切。
如果不是墙壁上偶尔闪过的，代表着最高安全等级的电子门禁，这里更像是一家前卫的艺术画廊，而不是大英帝国最隐秘的情报机构——军情六处（MI6）的远东行动组指挥中心。
一个身穿灰色羊绒衫，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人，正背着手，站在一面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他没有看地图，而是看着地图前，那块由数十个小型屏幕拼接而成的巨大监控墙。
墙上的画面，正实时播放着港岛皇后号邮轮上，那场堪称闹剧的“电影发布会”。
他就是亚瑟口中的“主教”。
MI6远东区的最高负责人。
“一个完美的阳谋。”
主教看着屏幕上，郑丹瑞将水晶杯狠狠摔碎的画面，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笑容里没有赞许，只有如同解剖青蛙般的，冷酷的分析。
“他用一场黑帮的登基典礼，吸引了港岛所有人的目光。”
“然后，用一亿港币的噱头，撬动了全世界媒体的神经。”
“最后，他本人，却从这场风暴的中心，金蝉脱壳。”
“漂亮。”
主教转过身，看向站在他身后，躬身肃立的亚瑟。
“亚瑟，你对他的评估报告，需要修改了。”
亚瑟的脸色有些难看，金丝眼镜下的蓝色眼眸里，闪过一丝不甘。
“长官，我承认，我低估了他的疯狂。”
“但他这么做，依然是自寻死路！他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在了全世界的聚光灯下！他以为他是谁？好莱坞明星吗？”
“不。”
主教摇了摇手指，走到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前，优雅地坐下。
“你还是没看懂。”
“他不是在演戏给观众看，他是在演戏给我们看。”
他端起桌上早已泡好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他知道我们在找‘瑶’，也知道我们在暗处。”
“所以，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靶子。”
“他开着一艘全世界都盯着的船，去我们划定的禁区里，找那个我们志在必得的女孩。”
主教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在逼我们。”
“他把选择题，摆在了我们的桌上。”
“A，我们无视他，任由他把瑶带走，让整个创世纪计划的收尾工作，彻底沦为笑柄。”
“B，我们在全世界的注视下，对他动手，将我们自己从暗处，拖到台前。”
亚瑟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终于明白了周凡的意图。
这个疯子，不是在自掘坟墓。
他是在用整个港岛的舆论做炮架，用一亿港币做炮弹，朝着他们这些藏在深海里的幽灵，狠狠地开了一炮！
他要把水搅浑！
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好棋，真是好棋。”
主教的眼中，闪动着棋手遇到对手时的，那种冰冷的兴奋。
“只可惜，他选错了对手。”
主教按下了桌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我们从不玩选择题。”
“因为我们，就是规则的制定者。”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滑开。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很高大，身材壮硕得如同古罗马的角斗士，将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手工西装，撑得鼓鼓囊囊。
他留着最标准的海军陆战队寸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眼神像冻结了三千米的北冰洋，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的距离，都精准得如同用尺子量过。
他一进来，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好几度。
连刚才还心高气傲的亚瑟，都在这个男人面前，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忌惮。
“船长。”
主教看着这个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海神之矛，准备好了吗？”
被称作“船长”的男人，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低沉而有力。
“报告主教，海神之矛行动组，全员十一人，已在菲律宾苏比克湾待命。”
“随时可以出击！”
“很好。”
主教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亚瑟会把目标的所有资料传给你。”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他抬起头，看向船长那双冰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