荃湾码头,深夜。
海风带着咸腥的铁锈味,吹得人皮肤发冷。
几十盏昏黄的码头灯,将集装箱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海水更冷的东西。
杀气。
“哗啦——”
数十根钢管、水喉,整齐划一地顿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上百名和胜和的马仔,黑压压地围成一个铁桶,将阿杰和他手下那十几号人死死困在中央。
这些人,是阿杰离开和胜和时,自愿跟着他出来的兄弟。
此刻,他们背靠着背,手里紧紧攥着扳手和撬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悍不畏死,但额角的冷汗,却出卖了他们内心的紧张。
人数差距太大了。
大到令人绝望。
包围圈的正前方,一个穿着花衬衫,梳着油亮飞机头的年轻人,正用一块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开山刀。
刀锋在灯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
他就是和胜和如今最红的炸子鸡,下一任坐馆的热门人选之一,“癫狗安”何胜安。
何胜安擦完刀,随手将白布扔在地上,用锃亮的皮鞋尖踩了踩,然后抬起头,目光像看死人一样看着阿杰。
“阿杰。”
他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
“你当我哋和胜和系公共厕所啊?想嚟就嚟,想走就走?”
“社团养你咁多年,捧你上位,你扭头就走去跟个新开嘅公司?九鼎?你对唔对得住和胜和三个字啊?”
何胜安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周围的和胜和马仔们,随着他的话,齐齐向前逼近一步,手中的家伙,举得更高了。
阿杰手下的兄弟们,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手心全是汗。
然而,站在最前面的阿杰,却毫无惧色。
他身上挂了彩,嘴角还带着血迹,显然在对方合围之前,已经经历了一场恶战。
但他站得笔直,像一杆标枪。
他直视着何胜安,眼神里没有半点畏惧,只有一种淬过火的平静。
“安哥,我阿杰出来行,讲个义字。社团嘅恩情,我记喺心度。”
“但呢条命,系我新大佬救嘅!”
“我走嘅时候,睇开嘅场子,数簿,一分一毫都交接得清清楚楚,冇贪过社团一分钱!我阿杰,对得住自己,对得住兄弟!”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寂静的码头上传出很远。
“新大佬?”何胜安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九鼎集团?一个拍戏嘅走去做生意佬,开间公司就想喺港岛立足?”
“你ON9啊?真以为钱大晒啊?”
他笑声一收,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手中的开山刀,遥遥指向阿杰的眉心。
“我今日就系要执行家法,清理门户!话俾全港所有字头知,背叛我哋和胜和,系乜嘢下场!”
“家法”两个字,他说得又重又狠。
阿杰身后的兄弟们,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
他们知道,今天这关,怕是过不去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吱嘎——”
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划破了码头的死寂。
一辆破旧的红色出租车,以一个堪称惊悚的漂移,甩尾停在了包围圈外。
车门“砰”地一声被踹开。
一道魁梧的身影,如猛虎下山,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煞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洪豹。
他甚至没带任何武器,就这么赤手空拳地走着。
但随着他一步步靠近,那些原本气焰嚣张的和胜和马仔,竟然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硬生生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