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穿云裂石的“敢”,吼得整个大排档的锅碗瓢盆都嗡嗡作响。
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好奇地看着这张桌子上三个面红耳赤、状若疯魔的男人。
大旧辉、排骨、通宵明。
三个人像是被周凡那句“几十栋楼”灌顶了,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燃烧。
那不是酒劲,那是被压抑了半辈子的人生,终于看到一丝冲破天际的曙光后,最原始、最野蛮的亢奋!
“扑通!”
排骨最先反应过来,双膝一软,竟直挺挺地朝着周凡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油腻腻的地面上。
“凡哥!我排骨烂命一条!以前跟大佬,求的无非是吃饱饭!今日你给我这份天大的前程,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他妈第一个劏了他!”
大旧辉和通宵明见状,也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学着古惑仔拜码头的样子,声音嘶哑而坚定。
“凡哥!”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番动静,引得大排档老板都探出头来,以为有人在闹事。
周凡没有去扶他们。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三个,在别人眼中最没出息的烂泥,从这一刻起,他们灵魂里的某些东西,被彻底点燃了。
“起身。”周凡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跪天跪地跪父母,自家兄弟,不兴这一套。”
“吃菜。”
就在这时,一阵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澈的吉他弹唱声,从大排档的角落里幽幽传来。
“问我欢呼声有几多,问我悲哭声有几多……”
“我如何能够,一一去数清楚……”
众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穿着朴素白裙的年轻女孩,正抱着一把老旧的木吉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安静地卖唱。
她很年轻,也很漂亮,但那双眼睛里,却萦绕着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化不开的哀愁。
歌声里,全是故事。
大旧辉这个粗人,听着听着,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他从女孩的歌声里,听到了自己过去的挣扎,听到了在工地上搬砖搬到吐血的夜晚,听到了被工头指着鼻子骂“废柴”的屈辱。
他笨拙地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分红到手的一大叠钞票。
那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
他攥着这叠钱,走到女孩面前,几乎没怎么数,就将大部分都塞进了女孩那破旧的吉他箱里。
女孩的歌声戛然而止,愕然地抬起头。
大旧辉憨厚地挠了挠头,咧嘴一笑。
“妹子,唱得好,拿去……买点好吃的,别饿着了。”
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轻声说了句“多谢”。
然而,她的美貌,和吉他箱里那厚厚一叠的钞票,很快就引来了不该有的目光。
几个流里流气的古惑仔,晃晃悠悠地围了上来。
为首的那个梳着“飞机头”,嘴里叼着烟,一脸的轻佻。
“哟,小妹妹,生意不错嘛?”
“飞机头”的眼睛,贪婪地盯着箱子里的钱,伸出手就要去拿。
“我们兄弟在这看场子,很辛苦的。你这钱,是不是该交点场地费啊?”
女孩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抱紧了吉他箱。
排骨见状,血气上涌,当即拍案而起。
他挺起胸膛,学着那些大佬的派头,沉声道:“喂!你们哪条道的?懂不懂规矩!”
他清了清嗓子,下巴微扬,自报家门:“这一片的物业,现在都归我管!我系呢度嘅‘包租公’!给我个面子,别搞事!”
他以为,自己新晋的“包租公”身份,多少能有点威慑力。
谁知,“飞机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包租公?哈哈哈!”
“屌你老母!收租的也敢学人出来讲数?”
“飞机头”身后的几个马仔也跟着哄堂大笑,看排骨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滚开啦,扑街!”
“飞机头”不耐烦地一把将排骨推开。
排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脸上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只觉得颜面尽失,又羞又怒。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时,一个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飞机,搞咩啊?这么吵?”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条狰狞刀疤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看到来人,飞机头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
“雄哥!没什么,就是个卖唱的妞,不懂规矩。”
刀疤雄,这片区域真正的话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