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尖锐的嗓音划破片场的嘈杂。
布景搭建在一个仿照旧式仓库的角落，昏暗的灯光下，几只破旧的木箱随意堆放，空气中弥漫着道具制造的尘埃与霉味。
林岭东戴着鸭舌帽，坐在监视器后，表情是一贯的严肃，眼神却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李国祥推了推金丝眼镜，手里捏着剧本，额角微微见汗。
这场戏，关乎开局的士气。
周凡饰演的阿豪，被怀疑身份，刀疤雄要亲自盘问。
“第五场，第一镜，第一次！”
“Actio！”
场记板清脆一响。
灯光聚焦。
周凡饰演的阿豪，被两个马仔粗暴地推搡着，踉跄地走进仓库中央。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那微微佝偻的背脊，紧绷的肩膀，无一不透出一种长期压抑下的疲惫与警惕。
郑丹瑞饰演的刀疤雄，稳稳坐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一寸寸地打量着阿豪，如同审视一件货物，又像是在欣赏猎物垂死前的挣扎。
空气，凝固了。
压抑的气氛，透过监视器，几乎要溢出屏幕。
“阿豪。”
郑丹瑞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慢条斯理，字字千钧。
“听讲，你最近好威啊。”
周凡缓缓抬起头。
那一瞬间，监视器后的林岭东瞳孔猛地一缩！
这双眼睛！
不再是《过江龙》里太子森的霸道狠戾，也不是《都市猎鹰》里乌鸦的阴冷孤绝。
那是一双浸透了疲惫、迷茫，却又在绝望中燃烧着一丝疯狂狠厉的眼睛！
眼神深处，带着血丝，眼袋浮肿，嘴唇干裂，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
配合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整个人就像是从不见天日的阴沟里爬出来，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潮湿与阴暗。
这他妈哪里还是那个在红毯上光鲜亮丽的周凡？
这分明就是李志豪！一个在黑白两道夹缝中苦苦挣扎，随时可能被碾碎的卧底！
“雄哥，你讲笑。”周凡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卑微，但仔细听，又能察觉到那卑微之下，隐藏着一丝不屈的暗流。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将人物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边度敢威啊，都系跟雄哥你揾食。”
郑丹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反而更添了几分寒意。
“揾食？”他拖长了尾音，“我啲手足话，你最近同差佬行得好近喔。”
匕首的尖端，在他指尖灵活地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刺入阿豪的咽喉。
周凡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雄哥，饭可以乱食，话唔可以乱讲啊。我阿豪条命都系你嘅，点会同差佬勾结？”
他的眼神飘忽了一瞬，似乎在极力掩饰什么，但那份心虚，却又恰到好处地被捕捉到。
“系咩？”郑丹瑞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瞬间倍增，“前几日，扫毒组喺西环码头拉咗批货，损失几百万。咁啱，嗰晚就你负责睇场。”
“咁啱？”
这两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周凡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作镇定：“雄哥，嗰晚我真系唔知发生咩事！我发誓！如果我做过对唔住兄弟嘅事，天打雷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被冤枉的激动和歇斯底里。
“天打雷劈？”郑丹瑞嗤笑一声，眼神愈发冰冷，“我信嘅，唔系老天爷，系我對眼！”
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匕首“噌”地一声，钉在阿豪脚边的木箱上，刀柄兀自颤动！
“讲！你系咪二五仔？！”
郑丹瑞的语气，如同腊月的寒风，刮得人骨头生疼。
周凡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浑身一颤，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恐惧，但那恐惧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