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档老板端着一个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菠萝油和一杯冰镇冻奶茶，脚步有些发虚地送到周凡面前。
“凡…凡哥，你嘅菠萝油同冻奶茶。”
老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连称呼都从靓仔悄然变成了凡哥。
他放下东西，如避蛇蝎般迅速退开，连钱都不敢提。
周凡拿起温热的菠萝油，黄油的香气与面包的甜香交织，他咬了一口，外脆内软，口感极佳。
再吸一口冻奶茶，冰凉顺滑，甜度适中。
他吃得很平静，仿佛刚才那场以一敌五、干脆利落的打斗，真的只是开胃小菜。
周围的空气却凝固了一般。
那些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街坊邻居，此刻都噤若寒蝉，远远地看着周凡，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不可思议。
没人敢大声说话，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整个油麻地街头，因为周凡一个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咕咚。”
有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梁太在排骨和另外两个租客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哆嗦着，看着周凡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感激，有惊惧，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深的、无法理解的困惑。
“凡…凡仔…”
梁太走到周凡桌前，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周凡放下手中的菠萝油，抬眼看她，目光平静。
“梁太，冇事了。”
“多…多谢你啊，凡仔…”梁太吸了吸鼻子，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如果唔系你，我…我今日真系唔知点算……”
她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周围的人虽然都在看，但离得尚远，听不清他们说话。
梁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把拉住周凡的胳膊，将他拽到稍微偏僻一点的墙角。
排骨等人识趣地没有跟过来，只是远远地护着。
“梁太，有咩事？”周凡眉头微蹙，任由她拉着。
梁太紧张地再次确认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凡仔，有件事…有件事我一定要同你讲清楚！”
她的神情异常严肃，甚至带着几分惶恐。
“当初…当初唔系我主动要撮合你同林小姐嘅！”
周凡闻言，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
梁太声音更低，带着一丝颤音：“系…系林小姐！系林小姐俾咗一笔钱我，叫我出面，话系我帮你哋介绍相睇！佢…佢仲特登叮嘱我，无论如何都唔可以话系佢主动搵你嘅！”
“佢话，如果我乱讲嘢，后果自负！”
轰！
周凡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林瑶主动找的自己？
还给了梁太封口费？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林瑶在茫茫人海中，随手挑中的一个需要港岛身份的“工具人”。
因为他普通，缺钱，烂命一条，无牵无挂，最适合当一个不被注意的挡箭牌。
可现在梁太的话，却彻底推翻了他的猜测！
竟然是林瑶钦点的他！
为什么？
当时的自己，只是个籍籍无名、演技被嘲笑、生活窘迫、面临解约甚至生存危机的“反派专业户”小演员。
除了这张脸还算过得去，简直一无是处。
林瑶图他什么？
图他看起来老实好控制？
还是图他当时那副穷困潦倒的衰样，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周凡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林瑶那张清冷绝美的脸庞，此刻在他眼中，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迷雾。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哦？林小姐俾咗几多钱你？”
梁太比划了一个手指头，声音细若蚊蚋：“一…一万蚊！佢话事成之后，仲有重谢！”
一万块！
在1980年的港岛，对于梁太这样的包租婆而言，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仅仅是让她出面做个媒人，演一场戏，就给一万块！
他想起林瑶那辆保养极佳的黑色平治，想起她随手就能拿出的五千块安家费，想起那份苛刻却又处处透着古怪的结婚协议。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费尽心机接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梁太，林小姐当时，有冇讲点解拣我？”周凡继续追问，每一个字都问得极慢，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梁太努力回忆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佢…佢好似话…话你睇起身比较可靠，麻烦少啲。”
“可靠？麻烦少？”周凡在心中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微闪。
这评价，听起来更像是在挑选一个合格的工具。
可如果只是工具，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花钱收买梁太来隐瞒她主动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