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低声自嘲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无奈。
她不敢浪费分毫,仔细地将每一件工具擦拭干净,小心地归拢起来。
用干净的软布包裹好,再郑重地放入随身的包袱最底层。
做完这一切,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依旧被牢牢捆绑在手术台上的疫民。
麻醉的效果尚未完全褪去,他的胸膛还在极其微弱地起伏着,显示着生命最后的顽强痕迹。
但林晚知道,经历了这样一场粗暴的解剖,又失去了现代医疗设备的生命支持。
在这个缺乏抗感染手段的时代,他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怜悯,有愧疚。
更有一种身为医者却无法挽救生命的深深无力感。
“若不是现在的医疗条件如此简陋,我林晚一定想尽办法保住你……”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对那个失去意识的疫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对不起了……岭南的万千疫民,一定会记住你的献身……”
“你的牺牲,或许能为我们指明一条生路。”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面向手术台,神情肃穆地微微鞠了一躬。
这不是虚伪的仪式,而是对一条即将逝去的生命,以及其为探求真相所做出的被迫牺牲,致以最沉重的哀悼和敬意。
直起身,她不再犹豫,转身快步走向房门。
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必须尽快处理后续事宜。
“得找个人把他风光大葬了……”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迅速盘算着。
馆驿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都对她敬而远之,生怕沾染上“晦气”和“瘟疫”。
找谁来做这件令人恐惧又忌讳的事呢?
“嗯……思来想去,好像还是……二柱子最‘靠谱’点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那个来历不明、行为古怪的二柱子。
竟然是眼下她唯一能想到可以支使,并且似乎对“瘟疫”不那么畏惧的人选。
……
推开房门,一股夜间的寒意立刻包裹了她。
岭南的夜晚,并不宁静,远处不知名的虫豸在嘶鸣,更远处似乎还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犬吠,反而更衬得整个馆驿死寂得可怕。
白日里尚且有些人气。
一入夜,这里就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坟。
廊下的灯笼大多熄灭了,仅有的几盏也光线昏黄,只能勉强照亮脚下几步远的青石板路,更远处则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风吹过空荡的庭院,带着呜呜的声响,刮得人脊背发凉。
林晚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加快了脚步。
她虽不信鬼神,但此情此景,结合白日的解剖,难免心里发怵,总觉得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她凭着记忆,朝着馆驿西侧的房舍走去。二柱子应该就被安置在那里。
越往西走,光线越暗,环境也越发破败寥落。
终于,她看到了一扇透出微弱灯光的房门。
那应该就是分给二柱子的房间。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走上前去,抬手准备敲门。
然而,她的手指刚刚触碰到粗糙的木门板,那扇门竟“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一条缝隙。
“咦?没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