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手拿过一旁的油灯勉强照亮了眼前的区域,然后小心翼翼地估算着剂量,极其缓慢地将麻醉药注射入疫民颈侧的血管区域。
这是极其危险的操作,稍有不慎便可能致命。
但或许是剂量估算勉强准确,或许是这疫民本就生命垂危,他的挣扎和呜咽声渐渐微弱下去。
最终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只有胸膛还有着极其微弱的起伏。
林晚不敢耽搁,又拿起那柄锋刃锐利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Lw-07手术刀。
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肠衣手套传来,让她心神稍定。
烛光下,刀锋闪过一道寒芒。
她下刀了。
动作精准而稳定。
避开主要的血管和神经,沿着体表标记好的路径,锋利的刀刃轻易地划开了苍白而略显浮肿的皮肤、皮下组织、脂肪层……露出其下暗红色的肌肉和筋膜。
少量的鲜血渗出,立刻被她用准备好的灭菌纱布吸去。
然后又拿出解剖剪依次分离组织,用镊子夹起血管结扎,用止血钳控制出血点……虽然工具和条件极其简陋,但每一个步骤都尽可能做到了她所能达到的极致精准。
她重点探查了腹腔和胸腔。
内脏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病变:
肝脏异常肿大,表面可见诡异的灰白色斑点;
脾脏更是大得惊人,几乎占满了左侧腹腔;
肠道壁增厚,淋巴结肿如鸽卵……
当她用简易骨锯小心翼翼地打开胸骨,暴露出发黑、和布满粘连物的肺部时,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和……诡异。
她小心翼翼地用探针取了一些肝脏、脾脏的组织样本,又抽取了心包积液和胸腔积液,分别放入经过沸水消毒的浅陶碟里。
最后,她迅速清理创口,撒上止血药粉,用针线小心地进行了缝合。
做完这一切后,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脱下手套,洗净双手,快步走到房间另一侧的一张更小的桌子前。
那里,摆放着她自制的简易显微镜。
她将取出的样本切片,极其薄地铺在打磨得异常光滑透明的薄水晶片上,凑到显微镜的目镜前,调整着光线,屏息凝神,仔细观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房间里只剩下油灯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那疫民微弱的呼吸声。
林晚的眉头越蹙越紧,脸色在烛光下显得异常凝重。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她猛地抬起头,迅速抓起旁边的一支炭笔,在一张草纸上飞快地记录着。
“解剖体1号初步观察:”
“1.血液及脏器中发现大量疑似‘焦虫’(babesia)形态寄生虫,活跃度极高,远超寻常焦虫病表征;”
“2.同时发现另一种不明微型生物体,结构奇特,似虫非虫,似菌非菌,具强烈侵蚀性,与焦虫呈共生或竞争关系?疑似‘蛊虫’;”
“3.伴有典型疟疾色素沉积及裂殖体迹象(副症?或混合感染?);”
“4.脏器衰竭及组织坏死程度与虫体密度严重不符,疑有未知毒素或机制参与;”
写到最后,她的笔尖甚至微微颤抖。
她放下炭笔,再次看向那台简陋的显微镜,目光深邃而冰冷。
“没错了,与前期在岭南探查的情况基本一致,不过……”
林晚再次翻开了岭南疫情记载——岭南之症,染疫者皆腹胀如鼓,腹中有虫,分明是瘴疠虫孽作祟,绝非疟邪。
“这里得修改一下……疫民们感染的瘟疫属于焦虫症伴随疟疾,只是还掺有人为投毒,加速了器官的衰竭!”
说完,她拿起炭笔,在“绝非”二字上,重重地划下了一笔。
划下了今夜属于她的浓墨重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