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献上我的一切,以换回‘工具’的效能,让“黄金荻野”的神迹,重现于此。」
……
「嗯?啊,断肢的伤……?抱歉,但我不记得有接待过,被砍成人棍的人啊?」
……
华悦的意识剧烈地颤抖着,呼吸骤然停滞——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那不仅仅是悲伤,是一种更深层、更彻底的耗竭。
作为象征“治愈”与“新生”的黄金荻花,它的天赋所有者,他治愈了无数人,却唯独无法治愈自己。
华悦的力量因此枯萎,他的存在本身成了一个悖论——
医不自医,人不渡己。
他攥着剑柄的指节因用力而惨白,过去的沉重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压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锈蚀般的痛楚。
就在华悦即将被这绝望的记忆洪流吞没的瞬间,身侧的双剑鞘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那震颤不是慌乱的挣扎,而是带着某种破茧般的坚定——
血红的剑刃猛地脱离半出鞘的桎梏,“唰”地一声完全展开,剑身在祭祀台的微光下泛着冷冽却滚烫的光。
剑格上镌刻的古老纹路,也随之骤然亮起耀眼的红光,如同沉睡的火种被点燃。
一道清晰的意念声,裹挟着少年般清脆的嗓音,还隐隐混着剑刃摩擦的锐响,缓缓流入华悦的意识。
〖我叫,绝影。〗
华悦猛地停下梳理记忆碎片的动作,绿眸里闪过一丝错愕。
他本以为,双剑鞘会像过去斯年一样,默默等他找回关于“名字”的记忆——
毕竟这是属于他们之间,最私密也最沉重的羁绊。
可他没料到,在他被过往伤痛裹挟的此刻,双剑鞘竟会主动将名字递到他面前,像交出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回过神,收敛起所有杂念,神情专注地看向悬浮在身侧的双剑鞘。
那双紫色独眼正牢牢映着他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只有沉甸甸的郑重……
仿佛刚才那句名字,不是简单的告知,而是一场跨越时光的“剖白”。
双剑鞘感受到他的注视,意念继续流淌,带着对过往的坦诚,也带着对自我的剖析。
〖过去,我是卡洛斯大地上,与传说一同流传的,‘昭示死亡将至’之剑——只要我的剑刃出鞘,就意味着杀戮与终结。〗
华悦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双剑鞘冰凉的剑格。
他能清晰感受到,那道意念深处藏着的迷茫——不是对力量的恐惧,而是对“存在意义”的困惑。
〖截止方才,我…其实仍对‘死亡’的意义感到芥蒂。〗
双剑鞘的意念顿了顿,缎带轻轻垂落,像是在袒露心底最深的不安。
〖我怕自己的剑刃,只会带来毁灭;
怕我靠近谁,谁就会因我沾染不幸;
更怕有一天,我会让阿悦因为我而悲伤——毕竟,‘死亡’从来都不是值得期待的东西。〗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华悦的心。
但他没有插话,只是更专注地看着那双紫色独眼,用沉默传递着“我在听”的回应。
〖可刚才,看着阿悦直面伊斐尔塔尔大人,看着阿悦对那位大人说‘要记起怎么守护’,我突然明白了。〗
双剑鞘的意念陡然变得坚定,缎带轻轻蹭了蹭华悦的左手臂,像是在寻求认可。
那双曾飘忽不定的紫瞳,此刻就直直地盯着他,满是亮闪闪的笃定。
〖‘死亡’不是终点,也不是耻辱。
它可以是坏人的终结、是平衡的屏障、是守护的后盾——只要用它来保护想保护的人,‘死亡’也能有值得骄傲的意义。〗
华悦的心脏微微发烫,他看着双剑鞘剑格上愈发耀眼的红光,倏然读懂了对方此举的言下之意——
双剑鞘主动告知名字,不是简单的“认主”,而是带着“与过去和解、向未来奔赴”的觉悟。
今日起,他将不再是过去那个被“死亡传说”束缚的剑,而是愿意以“绝影”之名,与他并肩的伙伴。
“绝影……”
华悦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温柔。
他的指尖轻轻按在双剑鞘的剑格上,掌心处甚至感受到了,剑刃所传递的、带着暖意的震颤。
〖嗯,我叫绝影!〗
双剑鞘的剑刃欢快地颤了颤,紫色独眼愉悦地眯起,像得到了最珍贵的认可般。
〖不是过去那个只会昭示死亡的剑,是被训练家授予新生——未来将与阿悦一同,追寻‘守护’意义的绝影!〗
话音落下的瞬间,双剑鞘剑身上的红光骤然暴涨,与“青冥迷影”剑柄上的暗光交织缠绕,形成一道红白相间的光带。
原本在华悦身侧的双剑,突然消失于原地,取而代之的是绝影身上愈发高涨的气势——
没有了过去的阴翳,只有新生的锋芒,宛若完成了一场跨越时光的自我救赎。
双剑鞘剑身上的红光愈发耀眼,仿佛在宣告着新生的使命——
过去昭示死亡将至之剑,今日已然迎来新生的曙光,也终将成为守护之刃。
目睹此景,鎏金的眼眸中疏离渐渐淡去,终于多了几分对待“兄长”的纵容来。
塞缪尔重新合上羽翼面罩,莹白的身影开始随着微光渐渐变得透明——
祂完成了对“合格者”的考验与认可,也归还了本该属于华悦的“锚”,那接下来的路。
就该由华悦带着这份记忆,自己去走了。
……
伊斐尔塔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猩红瞳孔里闪过一丝赞许,终于再次开口。
“既然你们达成了共识,便该回答吾的问题了。”
华悦逐渐回过神,不过一个深呼吸的时间便彻底稳定下来,他不再隐瞒,抬手指向祭祀台之外,那片被迷雾笼罩的虚空。
“是我一直在镇守的那些‘玩意儿’——”
在那里,他隐约能感受到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恶意,仿若蛰伏的毒蛇,正悄悄觊觎着记忆深处的秩序。
“由克希曾告诉我:它们藏在世界的缝隙里,靠着吞噬生机存活,这些年没少给尘世添麻烦。”
他顿了顿,绿眸里闪过一丝冷意,握着绝影缎带的手更紧了些。
“若我未猜错,千年前神战的导火索,就是它们——而且,它们与当年设计你的那家伙,同出一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