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清!李仲庸!”
“末将在!”牙门二将齐声应诺,踏步出列,甲胄轰鸣如一人。
“命你二人,领一万五千精锐,为我军主攻之锤!目标——岳西!”
手指移向西南方向,那里山势险峻,城防标记格外粗重,
“此城倚山而建,地势险极,乃庆城西南屏障,更是荀仲业囤积军械之要地!拔除此钉,庆城侧翼尽露!我要你们不惜代价,不畏伤亡,以山崩海裂之势,给我砸开它!”
“得令!岳西不破,末将等无颜回见元帅!”
赵、李二人沉声怒吼,眼中唯有死战的决心。
“孙景曜!”
“末将在!”
孙景曜轰然出列,声若闷雷。
“予你一万兵马,皆为轻锐机动之力!你的任务,非是攻坚城墙!是策应两翼,更要像最狡猾的猎豹,死死盯住庆城方向!若荀仲业胆敢分出一兵一卒出城救援,给我死死咬住,缠斗,撕裂,直至将其击溃!可能办到?”
“元帅放心!有末将在,庆城里的老鼠,休想钻出一只来祸害!”
孙景曜重重以拳击甲,发出沉闷的誓言。
“其余诸将,随我坐镇中军,统筹全局,预备与荀仲业主力决战!各军即刻回营整顿,补充箭矢,检查军械,未时正刻,准时开拔,延误军机者——斩!”
“末将领命!”
咆哮声震得梁上灰尘纷落,之前的压抑绝望被一股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狂暴战意彻底取代。
众将轰然应诺,转身欲急赴各营。
“且慢!”
武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极北寒风,瞬间定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众人回身,只见主帅目光如万载寒冰,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
“都给我听清楚!”
厅内落针可闻。
“此番出征,远非攻城掠地、抢夺粮秣那般简单!”
武阳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一种可怕的穿透力,
“我们要——以战养战!用敌人的仓廪,喂饱我们的军队!用敌人的武库,武装我们的士卒!用敌人的疆土,稳固我们的根基!”
他声调陡然拔高,如同战鼓雷响,每一个字都砸进将领们的灵魂深处。
“更要——以战练兵!让那些新附的乌合之众,在真正的血火地狱、生死炼狱之中,要么快速蜕变成悍不畏死的虎狼锐士,要么——就被无情地淘汰、碾碎!用最残酷的方式,最高效的速度,将靖乱军淬炼出一支真正的、足以横扫天下的铁血雄师!”
“明白了吗?!”
“谨遵元帅令!以战养战!以战练兵!”
震天的怒吼再次撼动屋宇,所有将领的眼睛都红了,那不是恐惧,而是被点燃的疯狂与渴望。
他们彻底明白了,这是一场生存之战,更是一场涅盘重生之战!
军令既出,望江城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发出了最狂暴的咆哮!
无数传令兵如离弦之箭,冲向四面八方各营驻地;不同音调的号角声此起彼伏,急促地传达着进攻的指令;各营统领、伍长的怒吼声、士兵们奔跑集合的脚步声、兵甲器械碰撞的铿锵声、战马不安的嘶鸣声……无数声音汇聚成一股席卷全城的巨大声浪。
战争的巨轮,以无可阻挡的姿态,轰然启动,向着决定命运的方向,疯狂碾压而去!
苏落回到本部营地,八千精锐已无声集结完毕,如同蓄势待发的狼群。
他纵身跃上点将台,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坚毅而嗜血的面孔。
“弟兄们!”
他的声音冷冽,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望江的肉吃完了,骨头也啃了。但饿狼,从不停下脚步!新的猎物——宿松,更肥,也更扎手!元帅有令,三天,拿下它!”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无数道冰冷的目光聚焦,如同刀锋。
“我知道,很多人伤口还没愈合,很多人想抱着抢来的金银睡个踏实觉。但敌人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饿肚子的时候,金银就是他妈的石头!我们身后那三万多张嗷嗷待哺的嘴,是成为狼,还是变成羊,就看我们这把尖刀,够不够快,能不能从敌人身上剜下最肥的肉!”
“唰!”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宿松方向,寒光刺目,
“三天!元帅只给我们三天!我不是来问你们行不行!我是来告诉你们——必须行!用你们的刀,用你们的命,给元帅,也给咱们自己,砸开宿松的城门,搬空他们的粮仓!让后面那些新兵蛋子看清楚,什么叫他娘的靖乱军脊梁!”
“杀!杀!杀!”
回应他的是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如同海啸般的战吼,冲天的煞气惊起了城头所有的寒鸦。
另一边,赵玄清和李仲庸也已回到军中。
面对一万五千名即将主攻险峻岳西的悍卒,李仲庸声如虎吼。
“儿郎们!看见前面那座山城了吗?岳西!他娘的硬骨头!山路能摔死猴子,城墙比铁还硬!但元帅把最硬的骨头交给了我们!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威名,不是吹出来的,是一刀一枪,啃最硬的骨头啃出来的!现在,怕死的,腿软的,给老子滚出来!没有?好!那就握紧你们的刀,跟老子走!砸烂岳西,把荀仲业的老巢捅个窟窿,让他听听咱们靖乱军磨牙是什么动静!”
“破城!杀敌!杀!杀!杀!”
狂野的呐喊声直冲云霄,士兵们眼中燃烧着征服险峻的欲望。
孙景曜则对着他的一万机动部队,吼得更加简单粗暴。
“兔崽子们!咱们的活儿,不是他娘的去撞墙!是盯着庆城那帮穿好盔甲的龟孙子!他们要是敢伸出爪子,怎么办?”
“剁了他们的爪子!”
部下们红着眼睛齐声咆哮。
“没错!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把刀磨得快快的!苏将军、赵将军他们在前面玩命砸墙,咱们就得保证没人能从背后捅他们刀子!谁要是漏过去一个,老子先剁了他的头!听清楚了没?”
“清楚!”
整个望江城,彻底沸腾。
士兵们疯狂地检查着弓弦的韧性,打磨着刀斧的锋刃,将一袋袋箭矢捆扎结实;军官们围着粗糙的沙盘,声嘶力竭地确认着最后的攻击序列和联络方式;伙夫营埋锅造饭,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烤饼和肉干的粗糙香气;随军医官指挥着助手们紧张地分拣、打包着金疮药和止血绷带,面色凝重;工匠们赤膊上阵,抢修着冲车上的撞木和云梯的钩爪,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那股破城后短暂的松弛和劫掠带来的满足感,早已被一种更加紧迫、更加危险、也更加真实的战争氛围所取代。
每个人都知道,安逸是短暂的,血战才是常态。他们不是在走向战场,而是在奔向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豪赌。
而武阳,依旧矗立在议事厅那冰冷的石阶上,玄甲黑袍,如同沉默的战争之神,冷漠地注视着他亲手掀起的这股钢铁洪流,决定着无数人的命运,也决定着这片土地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