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素身负重伤,鲜血淋漓。
他自己……连一次有效的攻击都无法完成。
这一切,都没有过程。仿佛只是……现实被一次次地、随意地修改了。
“够了。”苏哲轻声开口。声音并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重压,瞬间压下了战场上所有的怒吼、喘息和能量波动。
他的眼神淡漠得像是在注视玻璃箱中挣扎的虫豸。“你们真的以为……凭你们,能赢?”
那一刻,林羽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无边的悲愤和无力感几乎要撕裂他最后的理智。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根本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或游戏……这根本就是一场无解的、残酷的屠杀!
沈素素的笑容却变得愈发冷冽疯狂。“林羽……”她低声呢喃,声音因失血和兴奋而颤抖,却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甜蜜和执念
“你看着……我要杀掉……所有想伤害你的人……”
那是一种病态到了极致的爱意,仿佛她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和即将做出的牺牲,都是为了回应林羽的存在本身。
下一瞬——轰!!!————鲜血与脑浆猛地炸裂开来!
苏哲的头颅,在沈素素凝聚全部剩余力量,发动的最后一击下,瞬间迸碎!红白混合物溅射在半空,将他身上的白衬衫染得一片狼藉!
那副总是戴着的眼镜也被炸得粉碎,镜片碎屑在空中反射着冰冷的微光。
沈素素的眼睛骤然亮得骇人,她笑了,笑容癫狂而满足:“林羽!我做到了!为了你——我做到了!”
然而,她的笑声还未完全落下——那弥漫的血雾之中,一点点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疯狂蠕动!
断裂的脖颈处,新的血肉、骨骼、神经、皮肤……以一种违背所有生物学常识的速度疯狂滋生、拼合、重组!
短短数秒之内——甚至可能更短——一个完整的、崭新的头颅,重新生长了出来!
苏哲抬起手,用手指轻轻拂去眼角残留的一丝血迹和脑组织残渣。
他眯了眯眼,新生的眼睛似乎还需要一点点适应,淡淡地吐出一口气,语调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丝纯粹的惋惜:“可惜了……”“那副眼镜……是我最喜欢的一副。”
此刻的他,失去了眼镜的文雅遮掩,满身淋漓的鲜血和脑浆,那股赤裸裸的、非人的冷漠与恐怖,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林羽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的脑海中闪电般掠过曾经翻阅过的生物学资料:灯塔水母!在受伤、饥饿或环境骤变时,它能将成熟的体细胞逆分化,退回更原初的干细胞状态,然后再转分化成需要的任何细胞!这等同于将死亡的生命进程强行“向前翻页”,退回到可以重新书写发育过程的那一页!
这不是简单的伤口愈合!这是生命史的倒带重演——将衰败损伤的阶段,直接改写成起始态!
如果……如果将这种生物学逻辑完美移植到一个人类身上,并且将逆分化—转分化—重建组织,这个复杂流程压缩到感知之外的时间粒度……那么,即使头颅被轰碎,也只不过是一次……瞬间完成的、无痛的结构重排!
“他把灯塔水母的返老还幼……做成了近乎瞬时的结构重排和再生……”林羽在心底给出了这个他最不愿看到、也最令人绝望的结论。
“林羽!我会保护你!”沈素素似乎完全无视了这恐怖的再生景象,或者说,她的疯狂已经压倒了对常识的认知。
她再一次冲了出去!水流与鲜血凝聚成致命的锁链,进行连环不断的切割攻击!这一次,她不仅攻击苏哲新生的颈部,更是同时锁定他的胸腔、四肢关节,试图进行无差别的、不间断的毁灭性打击!
林羽在同一时间,撕开了无数道空间裂缝,如同布下天罗地网,将苏哲所有可能闪避的退路全部封死!
然而——他的视野再次骤然一空!那些裂缝疯狂撕扯着空气,却里面什么都没有。
当林羽猛地回过神时,苏哲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冷淡,甚至连衣角都未曾被那些裂缝沾染进去一分一毫。
而沈素素……她前冲的右臂,却在肩膀处齐根而断!断口平滑如镜,鲜血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
她的身体因剧痛和失衡而剧烈颤抖,脸上却依然挂着那疯狂而执拗的笑容。
那种完全不顾自身、只为毁灭对方,甚至可能只是为了向林羽证明什么的疯狂执念,让林羽的心头一片冰凉。
他想阻止,想喊她回来,却发现自己的反应迟钝得可怕,连开口都仿佛慢了无数拍。
他终于……彻底意识到了。他的每一次攻击,每一次动作……都在“发生”与“结果”之间,被强行“缺失”了最关键的过程!
不是落空,而是连攻击这个行为本身,都可能被从过程中剥夺!
这就是苏哲……身为“贤者”的真正恐怖!
而他……无能为力。
苏哲缓缓抬起目光,注视着几乎失去战斗力的沈素素和满脸绝望与愤怒的林羽。
那目光中没有胜利的快感,只有一种淡淡的审视,像是在决定下一步要清理掉哪一件碍事的杂物。
林羽喉咙干涩得发痛,心口仿佛压着滔天的悲痛和一座无形的大山。
赵宇冰冷的尸体、王昊满嘴鲜血无法言语的惨状、沈素素那断臂处依旧在不断喷涌的鲜血……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残酷地提醒着他:他根本不是在进行一场战斗……
他只是在徒劳地、眼睁睁地陪伴着身边的伙伴……
一个接一个地……走向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