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监狱医务室的白炽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照在鲍玉佳惨白的脸上。值班狱医草草检查了他额头上已经凝结的血痂和轻微红肿,皱了皱眉:“没什么大事,有点轻微擦伤。怎么回事?”
“报……报告政府,晚上起夜,头晕,摔了一下。”鲍玉佳低着头,声音虚弱,眼角的余光却紧紧锁在带他来的夜班管教老陈身上。老陈约莫五十岁,脸色黝黑,眉头习惯性地锁着,看起来不苟言笑,但眼神里没有那种常见的麻木或戾气,反而有种经历过风浪后的沉静。
狱医开了点外用的碘伏和棉签,对老陈说:“老陈,带他回去休息吧,明天要是还头晕再过来。”
老陈嗯了一声,示意鲍玉佳起身。返回监舍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而寂静。鲍玉佳的心跳得像擂鼓,机会稍纵即逝。他必须冒险。
就在经过一段光线尤其昏暗、监控探头可能存在死角的走廊时,鲍玉佳的脚步突然一个踉跄,仿佛头晕未愈,身体软软地朝墙壁歪去。老陈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把。
就在这一瞬间,鲍玉佳借助身体的掩护,用极低极快、几乎含在喉咙里的声音急促地说了一句:“西墙……垃圾车……他们要跑……”
话音未落,他已站稳身体,恢复了那副虚弱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意外。他能感觉到老陈扶着他的手瞬间僵硬了一下。
走廊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老陈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鲍玉佳一眼,只是扶着他的手收紧了些,几乎是用拖拽的速度,快步将他送回了监舍门口。
“进去!老实点!”老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严厉,打开门,将鲍玉佳推了进去,然后哐当一声锁上了门。
鲍玉佳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他不知道自己赌对了没有。老陈那瞬间的僵硬是他唯一的希望。也许……也许他听懂了?也许他会上报?也许……
但同时,巨大的恐惧也随之而来。老陈如果不可靠,或者上报过程被武京伟背后的关系网拦截,那他和他的家人就彻底完了。这一夜,鲍玉佳在极度的希望和恐惧交替折磨中,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一切似乎风平浪静。放风、劳动、学习,规章制度一如往常。武京伟在劳动时没有再靠近鲍玉佳,只是远远地投来一瞥,那眼神冰冷刺骨,带着审视和警告。沈舟则一如既往地沉默,但鲍玉佳感觉他似乎在更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特别是管教们的动向。
鲍玉佳度日如年,每一分钟都像是在炭火上煎熬。他仔细观察着老陈,但老陈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依旧是那副严肃刻板的样子。
然而,细微的变化还是出现了。放风时,围墙上方岗楼里的哨兵似乎更换了站位,视野覆盖更广。负责西侧厂房劳动区域的管教明显增加了巡查频率,而且目光时常有意无意地扫过那面爬满爬墙虎的旧围墙。垃圾车在周三进场时,除了跟车押运的士兵,监狱内部也加派了两名管教在现场监督,停留时间也缩短了。
这些变化极其隐秘,普通犯人几乎察觉不到,但落在有心人眼里,却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石子。
沈舟第一个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在一次工具发放时,靠近武京伟,借着弯腰领取工具的间隙,用气声说:“风向不对,岗哨和巡查都紧了。可能漏风了。”
武京伟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没有看鲍玉佳,但那股无形的杀意已经弥漫开来。他怀疑的第一个人,自然是最近表现“异常”的鲍玉佳。
“计划推迟。”武京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先把‘钉子’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