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四十七分,刘好仃的保温杯还搁在办公桌角,茶水早凉了。他没顾上喝一口,正低头翻着昨晚压在打印机下的三份留样登记表。第二批编号0423的光学膜记录空着两栏,复核人签名处只画了个潦草的勾。
他合上本子,起身往车间走,走廊灯刚亮,脚步声在瓷砖地上敲出一串清脆回响。
六点十分,装配线启动前的十分钟晨会照常开。刘好仃站在流水线尽头,把登记表往质检组长手里一递:“这勾不是签字,也不是通过。”组长低头一看,脖子有点发僵。旁边几个老工人exged眼神,有人小声嘀咕:“以前哪有这么麻烦,出厂检一遍不就行了?”
“现在不一样了。”刘好仃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听得清,“咱们的灯进的是老人的卧室,不是仓库角落。差一步,就是黑一晚。”
没人接话。孙雯拎着新印的流程图走过来,直接站上旁边的矮凳,展开图纸:“我来演示一遍标准动作,三分钟,耽误不了开工。”
她从样品箱里取出一套刚下线的灯具,当众拆开外壳,指着继电器位置:“第一步,目测焊点是否饱满;第二步,用测温笔点三次,确认无异常发热;第三步,装回后贴专属二维码标签,扫码录入系统编号。”她说完,把笔递给刚才签勾的质检员,“你来一遍。”
那人接过笔,手有点迟疑,但还是照做了一遍。孙雯点点头:“下次记得签名,写全名,日期写年月日,别简写。”
刘好仃在本子上记了一笔:**执行首日,留样漏登,已现场纠正**。
七点整,生产线重新启动。他转身去了技术组值班室。赵磊正盯着电脑屏幕,眉头拧成疙瘩。“光照通”后台跳出两条红色预警:两名客户报修超四小时未响应。
“怎么回事?”刘好仃问。
“系统派单了,可技术员没点‘接单’。”赵磊调出操作日志,“他们可能以为收到短信就算接了,不知道还得在APP里确认。”
刘好仃掏出手机,拨通陈涛电话:“你现在去趟服务部,找昨天那两位技术员,陪他们跑两单。别让他们自己上手,你带着做。”
“明白。”陈涛那边声音干脆,“顺便把操作要点录个短视频?”
“可以,但别搞花哨的。就拍怎么点单、怎么分类、怎么上传现场照片。明天晨会放一遍。”
挂了电话,刘好仃又给王芳发了条微信:**今晚八点前,重写客户沟通模板,重点标红‘紧急’与‘普通’工单的判断标准**。
九点二十三分,他巡到包装区,看见一个老师傅把三套留样灯随手塞进纸箱角落,连防尘袋都没套。他走过去,轻轻把灯拿出来,重新摆进专用柜,编号朝外。
“刘师傅,真有必要吗?”那老师傅搓着手,“这几盏又不卖,放那么整齐给谁看?”
刘好仃没答,只问:“您家楼下有路灯吧?要是哪天突然灭了三天,您走夜路怕不怕?”
老师傅愣了下:“那能不怕?黑灯瞎火的……”
“咱们的灯,就是别人的路灯。”他说完,把柜门关好,顺手在台账上签下名字,“今天我来盯,明天轮到你。”
中午十二点,陈涛回来了,额头上一层薄汗。他一口气说了三个问题:技术员分不清“灯光延迟”和“完全不亮”的区别;上门工具包缺校准仪;有客户误以为报修要收费,不敢提交。
“我都记了。”刘好仃递过一瓶冰镇绿豆汤,“下午两点,召集所有服务人员开会,你主讲,我旁听。”
“行。”陈涛喝了口,“我还拍了段视频,开头就一句话:‘你点的不是按钮,是别人的安心。’”
刘好仃笑了:“挺好,就这么说。”
下午一点五十五分,会议室坐满了人。陈涛打开投影,画面是昨天一位独居老人家里的情况:灯确实亮了,但启动慢了五秒,老人扶墙的手明显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