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自己还是个小女孩,扎着双丫髻,赤着脚在溪边奔跑。
而那个瘦弱的少年,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却对她微笑。
她依稀记得,小时候秦府旁住着个哥哥。
那孩子总坐在院门前的石阶上晒太阳,手里捧着一本书。
她常偷偷跑去听他念诗,他也不恼。
反而会笑着教她识字。
那孩子没爹没妈。
听娘说,他生了重病,搬来这边调养。
母亲曾叮嘱她,别靠太近,怕传染。
三年前,秦家遭难,她带着父母衣冠冢独自离开。
那天大雨倾盆,她背着包袱,站在马车边,回望那座曾承载她全部童年的宅院。
砖瓦斑驳,门扉半塌。
那天,他曾来送她。
她记得,少年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却坚持将伞倾向她这边。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河滩捡了颗光滑的石头塞进他手里。
“这世上亏待我们的,总有一天会还回来。”
那时的她,也不过是个孩子。
后来,她回来过两次。
一次是三年前的冬日,雪落满巷。
她想祭拜父母,却发现院门紧锁,杂草蔓延。
问及邻居,只说那少年病重,被接走了,去向不明。
她曾在雪中站了许久,想着那把破伞,最终只能默默离去。
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他帮她,是因为这段旧缘。
从老太太那儿出来,她打算给二公子说一个好消息。
这个好消息藏在她心里很久了。
终于等到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她安静地跟在墨瑾昱后头。
每一都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这份难得的贴近。
她忍不住想,若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该有多好。
她偷偷抬眼看了前方一眼,见他依旧笔直前行。
心中却更加柔软了几分。
她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或许微不足道。
可这一刻,她宁愿沉溺在这点自以为是的温柔里。
褚玉堂的大门越来越近。
院里亮着灯,光亮得像白天一样。
光线刺目得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隐约还可以听见人声,吵吵嚷嚷的,好像在开什么大会。
等她走近几步,终于看清院子里的光景时……
她的视线扫过人群。
一张张面孔神色各异。
而最中央的那把太师椅上,坐着的正是老太太。
醒黛的心猛地一沉,脚也停了下来。
一股寒意直冲头顶,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呼吸都变得困难。
刚刚还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报喜,此刻却只剩下无边的恐慌。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门口方向。
老太太坐在最上头,神情严肃。
她目光如刀,扫视着庭院中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门口那对刚来的主仆。
大公子墨景淮回来了。
他站在老太太右侧,嘴角含笑。
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目光在墨瑾昱和醒黛身上停留了一瞬。
平时难得一见的几位夫人,也都到了。
三夫人手中攥着一方丝帕,眼神闪烁不定。
五夫人则一身素净,却特意佩戴了极贵重的翡翠耳坠,显然不是来凑热闹的。
更让她惊讶的是,连那些嬷嬷,也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顾嬷嬷捧着账本,低着头,手指微微发抖。
郭嬷嬷手执戒尺,脸色铁青。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