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半空中的人即将掉落湖中,自竹楼中飞出一道赤色长虹,掠过下落的君衡又折返回来,看其显露出的模样,不是四福晋是谁?
将君衡放到楼上卧房的床上,四福晋坐在旁边满眼复杂地扫过他紧紧抓在手里的玉盒,叹息道:“值得吗?师兄,你这样为他,值得吗?他甚至一无所知,这样真的值得吗?”
第二日傍晚,君衡拖着沉重的脚步,强忍着从灵魂里透出的疲惫抽疼,向十一阿哥的院子走去,此时上书房应该下学了。
看到慢吞吞走进来的人,十一阿哥诧异地擡了擡眼,挥手让奴才们下去,心里虽欣然,面上仍旧讽刺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君衡走到软塌上坐下,将手中的玉盒放到桌上:“我来给你送果子。”
“果子?”十一阿哥扫过桌上的玉盒,不以为然地开口,“几时起备受圣宠的四阿哥如此寒酸?就这样……也好意思说送人果子?”
君衡苦笑着揉揉额头,还是没能完全掩住疲色:“我倒是想多送你几个,可惜……”
十一阿哥想到塞外回来不久,又听到了四阿哥被留宿乾清宫的事,再看此时旁边人难以掩饰的疲惫无力,能让一个武功不错的人弄成这样,除了那个可能还有别的吗?
想到这里,十一阿哥怒气翻腾,眼底划过痛心之色,劈手就将那玉盒扫落于地:“你滚,我不认识你这等不自尊、不自爱的人,我认识的君衡绝不是帝王的跨下之臣,你给我马上滚!”
玉盒骨碌碌滚到地上,滑出了老远。
君衡猝然睁眼,惊恐地伸手欲捞回玉盒,生怕好不容易得到的果子就此毁了,却因身体状况而迟了一步,直到见玉盒安然躺在地毯边缘,他才舒了口气,幸好……这是刻录了阵法的玉盒,不是那么轻易会碎的。
气氛,顿时沉闷。
十一阿哥皱眉扫向旁边,敏锐地察觉到那人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君衡默然不语,从软塌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玉盒,他弯腰将它捡起后转身看去,清俊的脸上冰冷肃然,薄唇紧抿成线,犹以那双眼睛,最为醒目。黝黑的瞳眸好似冰封了的黑曜石,无论从那个角度都透着沁骨的寒凉,无情无绪,无悲无喜,漠然的好似高高在上的神。
十一阿哥心头一突,他是第一次见到君衡这般神情,不,也不是第一次,只是君衡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和眼神面对他,哪怕他是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雍正,也被这个眼神震得心颤,就好像眼前的人已不再是个和他一样的人,而是山、是海,是不可逾越的天。
君衡两三步走到软榻前,在十一阿哥刚生出躲避的念头时,一把抓住了他,点xue、捏开下巴一气呵成,他什么也不说,右手虚空一抓,七步开外的桌上,一个茶杯便飞到了他手中。
“砰”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君衡右掌拍向重新放回桌上的玉盒,硬是将之拍成了玉饼,他将玉饼拿起来一捏,华紫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落入茶杯,片刻后就倒满了一杯,直到最后一滴落下,他才将手中的玉渣扔到一边。
十一阿哥双目喷火,再顾不得眼前人的反常让他如何心惊,只想拼命摆脱钳制,然而……
君衡端杯、强灌,让那杯果汁一滴不剩地落入十一阿哥口中,合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吞咽,确认他完全喝下去了,才放手解开他的xue道。
“咳咳咳,你……君……老混蛋,爷要……咳咳……”十一阿哥被呛得连连咳嗽,伏在桌上半天直不起腰。
君衡退开两步,右手一松,那个茶杯便滚到了地上,他看到软榻上的少年周身出现华紫色的气运,许是有第一颗果子化去在先,那些紫色气运旋转着慢慢渗入少年体内,最终完全消失。
十二年,这颗果子竟然可延寿十二年?!
此时,君衡才彻底放心,刚才玉盒被扫落在地,他确实生气了,但更多的是伤心,哪怕他从来没有让胤禛知道这事的打算,可当一番付出被这般对待的时候,还是难免黯然神伤。
君衡是个冷静的人,他不会因此而怪胤禛,更不会去怨去恨,既然胤禛不肯主动接受,那他就强迫,强迫胤禛吃下去,纵使明知这人最恨被强迫,也不后悔。
“胤禛,你可以嫌我脏、嫌我贱,嫌我不自爱、不自尊,这些都没关系,但是我要说一点,我君衡生而为人,所作所为从不后悔!”他说出这番话时,语气平静、眼神坚定,没有激动、没有犹豫,甚至连一丝自我厌弃都没有,就仿佛“脏”、“贱”这些字眼骂得根本不是他。
语罢,君衡转身离开,步履自然、背影笔直、毫无迟疑,走得那么果决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