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仍不见青柳起床开门出来,鲁荣明心里不由焦急,怕她在里面有什么事,蹰躇再三,还是敲响了房门:“青柳,青柳!你还在睡吗?”
“嗯……”从里面传出青柳惺忪的答应声。
他放下心来,隔着门:“时辰到了,我要去酱园做事了,早饭放在桌上,你起来后吃吧,如果冷了就用热水捂一捂。”
“唔,好的……”青柳的声音显得含糊而又慵懒,鲁荣明知道她还没睡醒,便不再多言,一个人吃了早饭便走了。
鲁荣明走后过了一刻钟,青柳睡醒起床,出来看到桌上用碗盖着的早点,心里涌过一阵暖流,从小到大,除了姆妈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过,这位鲁先生是第一个。她很庆幸自己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又体贴又温柔的好人,而且这人还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年青男子……想及此,心里竟涌起了一阵异样的热流,脸上也飘起了一抹红晕。但她随即使劲摇了摇头,把刚涌上来的旖念甩掉。
大哥这么帮她,肯定是看她年纪那么小就孤身出来闯荡产生了怜悯,也对她的身世很是同情,绝不会有别的意思……嗯,肯定是这样的。而且看他已有二十多岁的年纪,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家室,如果人家已有了家室,自己再凑上去,岂不是会错了意表错了情让大哥嫌弃?
吃过了早饭青柳正在洗昨晚换下来的衣服,忽然听得敲门声,她把满是泡沫的手在水龙头下冲干净,拉过毛巾边揩手边向门口走去,一拉开门,她立刻讶异地叫道:“怎么又是你?”然后迅速将身子堵在门口,警惕地问:“你又来干什么?”
“嗳,妹妹早上好啊!”门外站着的正是那小芋头。
小芋头昨晚被青柳狠狠踢了一脚后,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他老爹老娘一看宝贝儿子的膝盖上竟然乌青一大块。心疼得差点落泪,因此又是热水捂又是涂伤药水。把他弄得烦不胜烦,只好躺到床上装睡。
奇怪的是,挨了一脚后他反而对那位俊俏又凶悍的小姑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昨晚一夜没睡好。满脑子都是青柳的笑容和身影,早上天蒙蒙亮便顶着两只肿泡眼起床了。一进厅,把正在准备早餐的保姆俞妈吓了一跳:“少爷怎么起这么早?身体不适意(舒服)啊?”完还去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
“去开点!”他不耐烦地拍开俞妈的手,坐在八仙桌边:“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喔,好好,马上就来。”俞妈连连应道。不得了,小皇帝这么早就宣早膳了,她这个老宫女敢不马上应承么?
不一会儿,南翔鲜肉汤包、荠菜芋饺、鸡肉生煎馒头、开洋葱油拌面四样上海特色点心端了上来。另外还有一碗撒了葱花又白又嫩的豆腐脑,豆腐脑盛在一只玛瑙色的骨瓷小碗里。再配上翠鸀色的葱花和嫩白的豆腐脑,看上去赏心悦目,不用吃便让小芋头食指大动了。
他狼吞虎咽地每样都吃了一点,用完早餐后,看看膝盖上乌青依然,但是肿痛却好了许多,看来昨晚搽的那些东西还挺管用的。看看天色还早,便想溜出门去,却被刚起床的父亲叫住了:“睁开眼乌珠就要想出去。屋里有刺是吧?”
小芋头的父亲叫俞则成,字无憾。老家是浙江湖州人,读过几年私塾,但他更精于计算,因此十年前携家带口来到上海,在校场路上寻了个门面开了这家南货店,专门将南边来的干果类东西贩至上海来卖,故名南货店。因为在这个地段上开南货店的人不多,加上从外地来上海的人越来越多,短短几年,这校场路上就住满了人,人一多,人气就上来了,没几年就赚了一笔,由此在上海站住了脚根,因此他索性将店面及楼上的房子全盘了下来,楼上住人,后面做灶披间,日子过得倒还惬意。最近几年,三个女儿相继出嫁,家里只剩下一个宝贝儿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又怕飞了,宠得不得了。
但是昨夜看到儿子膝盖上的乌青后,俞则成虽然没有问出这乌青的来源,但却让他警醒,觉得如果再对儿子宠下去恐怕会害了他,因此决定以后要对他严加看管,让他收收心,因此,这才出口将想出门的儿子叫住了。
小芋头听得父亲发话,心里虽不高兴,但却也不敢公然忤逆,只得站住了,悻悻回到厅坐下,翘着二郎腿晃悠,嘴里还无聊地吹起了口哨。
俞则成看到儿子这副痞子相,不由皱了皱眉,刚想发作骂几句,但心里又舍不得,于是便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在八仙桌边落坐吃早饭。
“喔哟~老爷,芋头要出去么让伊(他)出去好了,伊岁数轻,天天闷啦屋里么亚(也)不好格,要闷坏脱格,让伊走让伊走!”小芋头一听到这声音,心里就乐开了花,知道救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