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过去的东西有时是一袋大豆,有时是几斗麦子,都用布袋装好,托去农场附近公社办事的老乡捎带过去。
这些粮食不多,却像暗夜里的星火,在饥荒的边缘,为那两位在农场苦苦支撑的老人,送去了一丝活下去的底气。
而夏天自己,也在这场看似寻常的“技术交流”中,悄然践行对原主娘俩的承诺。
那些粮食辗转到外婆手里时,或许已所剩无几,但终究能填补些缺口,让老人在饥寒交迫中多挨过几日。
只是总向外婆请教农技,目的性未免太过明显。
夏天便换了个由头,借着天气持续干旱的由头,写信给农场负责人,询问能否请教农场里研究地质的“专家”。
比如那些曾在地质部门工作过、如今被下放到农场的知识分子,问问他们如何寻找水源、如何打井抽取地下水。
此时,农场恰也被缺水问题折磨得焦头烂额。
眼看着别的省份为了抢水、打井忙得脚不沾地。
农场这边却迟迟找不到有效的解决办法,地里的庄稼眼看就要旱死,人人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收到夏天的信后,农场负责人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来了那几位懂地质的“右派”。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虽身陷囹圄,却并未磨灭专业素养。
他们顶着压力,拿着简陋的工具在农场周边勘察了数日,又结合众人的经验集思广益,竟真的在学校与农场之间的一处下凹山谷里,找到了一处可能存在地下水的区域。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在干旱之上的阴霾。
学校与农场当即决定联合行动:农场提供勘探数据和打井方案,学校则调出实验室的设备和师生人力。
师生们扛着锄头铁锹,农场的工人推着独轮车,两拨人在山谷里日夜奋战,终于在岩层深处打通了泉眼。
“太好了,有水!”
清冽的地下水顺着管道喷涌而出的那一刻,工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这来之不易的水源成了双方共同的宝贝。
农场特意派了专人日夜看守,生怕有人破坏。
师生们也格外珍惜,用的时候精打细算,连洗菜的水都要留着浇实验田。
经此一事,不光是夏天,学校里许多参与过打井的师生,都自发地以“感谢技术指导”的名义,往农场送些粮食。
有时是半袋红薯干,有时是一瓢玉米碴,虽微薄,却在饥荒的年月里,架起了一道跨越身份与立场的桥梁。
经此一事,学校与农场都切实看到了对方的价值。
渐渐地,不光是夏天,许多老师和同学也开始往农场寄信,或请教农技难题,或探讨地质勘探的细节。
曾经因身份立场筑起的隔阂,在共同的需求面前悄然消融。
那年的气候格外反常。
北方持续大旱,土地龟裂得能塞进手指,河底的卵石裸露在外,泛着刺眼的白光。